2.再休驸马
永定六年,初夏。 对比御花园里寂静的荷花池,乾清宫里却显得“热闹”了许多。 当今的少年天子杨灏,也就是长公主且歌的胞弟,正在殿内背着手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皇姐呀皇姐,皇姐....” 而他念叨的这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淡然,纤细白皙的玉指微抬,拿过一旁泡好的茶品了起来,丝毫不理会他。 淡淡的茶香袅袅升起,自鼻尖萦绕传入心间,入口虽有苦涩,咽下后,细细回味却发现带有一丝甘甜.... 这茶倒是不错,且歌心想,等会儿非得让小乐子给她取些带回长公主府。 杨灏这都着急成什么样了,若不是顾及形象,他早就上蹿下跳了,可看看自家皇姐这副淡定的模样,就跟搞出这件事的不是她一样! 他真是想上前把且歌给摇醒,这都快要火烧眉毛了,还品什么茶,可他哪儿敢呀,对于且歌,他是又爱又怕,当然怕到什么程度,就这么说吧,他最怕的是已驾崩的父皇,而且歌则仅次于父皇。 且歌心思难猜是其一,其二则是她很记仇,并且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得罪的这个女人,更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报复,上一秒她在对你笑,那下一秒就有可能让你笑着哭。 虽然自小已经被无视惯了,可现在情况十分棘手,杨灏再也忍不住,他冲到且歌面前,用手撑着桌子,声音提高了些,问眼前的人道:“我的皇姐呀,您老挑拨驸马两兄弟打架就算了,怎么还命人把人家驸马的命根子给剁了!!!” 且歌终于看他了,她的双眼微抬,看了看眼前跟自己有六分像的脸,杨灏满脸憋的通红,全然没了朝堂之上的威严,贝齿轻启,“驸马饮了酒想强迫我,剁了不活该吗?” 语气轻缓,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 杨灏原先焦急的心情缓和了些,他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后,点头道:“恩...是活该....” 想强迫他皇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杨灏一想,自他下朝后,驸马的幼弟刘璞玉一直求着见他,他怎么让小乐子打发,那家伙就是不肯走,无奈之下,他只得见一见。 这一看,好家伙,平时风流倜傥的白面少年竟被人揍的鼻青脸肿,就跟桌上的猪头rou一样,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不由得,杨灏真想替揍他的那个人鼓个掌,打的好! 每次这家伙在朝堂上,眼神里对周围都充满了不屑,为此,杨灏早就想揍他了,清高什么? 还不是跑来做官,有本事辞官不干呀! 刘璞玉要是敢辞,他就敢准! 再加上长安城里,到处都在传光禄寺卿刘璞玉昨日作了哪首诗,今日又编了哪首曲儿,当然,主要是这个,明明他才是最风流倜傥的那个。 看看这刘璞玉,娘里娘气的,天天往姑娘堆里钻,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杨灏本以为刘璞玉要告状什么的,谁知这家伙竟然说驸马刘璞承和长公主的关系破裂,昨夜长公主还为他拒绝了驸马,由此看来,长公主中意的实际是他,甚至狮子大开口,说想求娶长公主且歌,求圣上赐婚!!! 笑话,他皇姐要是喜欢刘璞玉这小白脸,他就立马上吊给她看! 可说到底,这婚姻大事,杨灏哪儿敢替他皇姐做主,在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更是不能,他只得对刘璞玉郑重道:“那你还是去外面跪着吧!” 刘璞玉先是一愣,最终还是乖乖出去跪着了,杨灏这才让小乐子打听,得知昨日刘家两兄弟为了长公主大打出手,今早,长公主命人剁了驸马刘璞承的命根子。 杨灏刚要派人去传唤且歌,且歌就来了。 “可你这...这...这弄得人家两兄弟一个在家养伤,一个在乾清宫门口跪着,说是要求我赐婚,皇姐,七出你都犯完了,你让我怎么办?” 且歌低眉不语,继续喝着茶,杨灏心里在想什么,她岂会不知道,他的重点无非就是殿外跪着的那个。 这太监总管小乐子急了,皇帝杨灏也急了,可偏生长公主且歌就是不急。 “哎哟,我的亲jiejie,你倒是说你想怎么处置啊?” 且歌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依旧轻缓,“那就让他跪着,我不过就是朝他笑了几回,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杨灏一听,乐了,这下他不用上吊了,“那皇姐的意思是不中意刘璞玉?” 且歌白了杨灏一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什么好中意的?” 杨灏趁热打铁,问道:“那驸马呢?皇姐想如何处置?” 且歌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微笑,好哇,杨灏这是想把问题全都甩给她呀! 杨灏只觉得身子一凉,他顺着且歌的视线,发现她正盯着他的裆部,吓的杨灏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他可没忘记皇姐剁了驸马的命根子。 杨灏慌忙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提醒道:“皇姐,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且歌又白了杨灏一眼,真没出息,“驸马不举,休了便是!” 杨灏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休!休!休!” 杨灏一脸媚笑,他还是不死心,小心翼翼问道:“那若是内阁学士刘....” 没等杨灏说完,且歌抢先道:“那就让他送刘璞承进宫,小乐子身边不正好缺个人嘛?” 太监总管小乐子听后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手帕,翘着兰花指,假意擦了擦眼角,抽泣了两声,语气别提多委屈了,“且歌殿下,奴才....奴才虽是阉人....可奴才当年也是个带把的男人呀....奴才不要男人...” 且歌殿下太坏了,不能因为他是阉人,就这么对他呀! 杨灏仔细打量着小乐子,时不时点了点头,刘璞承的样貌虽比不过那刘璞玉,但也比一般人好,再看看小乐子这弱鸡样,一脚都能把他踹飞,俩人搭在一起,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小乐子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倒也真真掉下几滴泪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天哪,他不要跟男人!!! 杨灏摸了摸下巴,神色认真道:“皇姐,你真要让刘璞承以后都跟着小乐子过日子?” 且歌有些无语,这俩人都在想什么呢! “....我是说,小乐子不正好缺个帮手吗?” 杨灏有些尴尬,这下可在皇姐面前出丑了,亏他还想了半天,只能借哈哈大笑来掩饰,“哈哈,我就说嘛,大仁大义的皇姐怎么会这么处置刘璞承。”说完又踹了小乐子一脚,斥道:“让你天天不学好,竟看些杂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乐子心里乐开了花,打他骂他都可以,就是不要赏赐男人给他,他往杨灏身旁凑了凑,好让杨灏踢得更准些,面上也笑嘻嘻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 且歌也懒得看这俩人演戏了,她起身道:“小乐子,这茶倒是不错,你且去取些,送到长公主府来。” 小乐子道:“是!” “皇姐,你这就走啦?不留下来用个膳什么的?” 且歌看了杨灏一眼,柳眉轻挑,杨灏的心思早已被识破,“你不是早就盼着我走吗?” 即使心思被识破,杨灏依旧死不承认,厚着脸皮道:“哪有,皇姐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巴不得你留下来多陪陪我。” “哦?是嘛,好,那我便随了你的意留下来。”且歌说完佯装要坐下。 “诶诶诶,皇姐....”杨灏急了,可别不走呀,她不走,那刘璞玉谁来解决? 他能打发刘璞玉一次,那第二次就难说了,为了永绝后患,还得他皇姐亲自出马。 且歌抿嘴轻笑,无奈道:“你呀你....” 自小杨灏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呆呆地看着皇姐笑,为此三位皇兄取笑过他好多回,那时皇姐脸上天天挂着笑容,可父皇和母后去世后,皇姐脸上的笑容变了,变得不再真实,甚至还有一丝别的意味。 皇姐和母后长得非常像,所以每当皇姐对他笑时,杨灏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根也开始慢慢变红,这次也不例外。 “好了,我走了。”殿外可还有人等着她呢。 乾清宫门口。 刘璞玉锤了锤自己跪得发麻的膝盖,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起来的打算,为了他和长公主以后的幸福,他一定要撑下去! 刘璞玉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位女子,他痴痴地望着她。 只见女子一身绯色华衣裹身,外披淡绯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裙幅褶褶流动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绾成流苏髻,头插蝴蝶镂空步摇,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她的双眸含俏含妖,媚意荡漾,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一弯温柔,即便是略施粉黛,也媚到极致,一颦一笑都足以勾人心魂。 且歌走到刘璞玉跟前,却见他还这般看着自己,不禁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一旁的贴身侍女清浅见状轻咳了一声,试图唤醒刘璞玉。 刘璞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恰巧又被清浅的声音唤回神,这才知自己失态了,他红了脸,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腿太麻,还没等他站起来,便跌倒在地。 刘璞玉索性跪着道:“臣刘璞玉参见且歌殿下!” 且歌回眸,“刘大人起来吧。” 且歌见刘璞玉怎么也起不来,便对旁边的清浅摆了摆手。 清浅会意,上前将刘璞玉扶起。 刘璞玉的脸更加红了,今日一连在且歌殿下面前丢脸了好几回,“臣谢过殿下!” “本宫听陛下说刘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且歌?” 刘璞玉点了点头,郑重道:“臣日后必定会好好对待殿下,对殿下不离不弃!” 且歌看了看刘璞玉,将他眼里的真诚无视地彻底,这话说的就像是她已经答应了嫁给他一样,且歌轻笑道:“刘大人说笑了,刘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别在这里消磨时间了,有那起子功夫,不如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且歌的这一笑,在刘璞玉的眼里却过分解读为且歌这是在笑她自己,也是,殿下嫁了那么多次人,就算旁人不说,殿下自己想必也心知肚明。 刘璞玉明白殿下是怕他受到别人的指点才这般拒绝自己,他的心里对且歌一阵怜惜,同时想保护且歌的欲望也愈发重了。 “殿下,臣不在乎!”君子坦荡荡,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旁人的口舌算得了什么,若是连旁人的口舌都受不了,那还谈什么爱! 且歌一愣,看向刘璞玉的眼神愈发奇怪,这刘璞玉到底在说什么? “刘大人,本宫并不知刘大人这话是何意,刘大人今日所说的话,本宫就当从未听过。” 在经过刘璞玉身边时,且歌又道:“即便本宫与驸马和离,本宫也绝不会和刘大人成亲!” 清浅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刘璞玉,心里叹了一口气,刘大人中意谁不好,偏偏中意殿下,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吗? 试问沧蓝国里谁配得上殿下,清浅还真不知道,至少她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真没遇得上一个。 清浅松开扶住刘璞玉的手,转身跟上了且歌的脚步。 刘璞玉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不可能,怎么可能,殿下怎么可能不中意他! 刘璞玉不甘心,扭头对着且歌的背影大声道:“殿下说不中意臣,那臣试问殿下,为何要在府内对臣三笑留情?” 且歌听闻停下了脚步,三笑留情吗? 当真是笑话! 且歌转身,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刘大人以为本宫现在的笑如何?可是在对刘大人留情?” 刘璞承有口难开,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那般,心也被撕的粉碎,是,且歌是在笑,可这笑容里他分明看到了嘲讽,是对他的嘲讽。 且歌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直接道:“刘大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方好,刘大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哪点值得本宫中意的?诗词歌赋?”说完便转身离去,总有那么些人,你分明只是对他无意笑了几次,他却把俩人孩子的名字,甚至是俩人死后葬在哪儿都想好了,可笑! 刘璞玉一拳挥在地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文臣,殿下是嫌弃他是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