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秦筱筱只装看不见，不过随后倒是看到师徒三人组天天一大早就起来去张前进的摊子上买稀饭，也是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再说自从张翠花从公安局被放出来时，来卫生所闹过一次，这之后的一个多星期，突然销声匿迹，让都做好经常被闹的秦筱筱有点不适应。 不过秦筱筱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张翠花真的是被她的话吓到不敢来了，以她对张翠花的了解，他们家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点也在两天后得到了证实。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平时大街上一到十点钟，几乎都没人，除了必须要出门的，其他人全都躲起来纳凉了。 也就是这样一个又闷又热的晌午，有人敲响了卫生所的大门。 178你必须伺候你爸去 彼时秦筱筱正在复习，是熊清流去应的门。 “找谁？”熊清流也是个不大认人的，看着面前穿着个蓝布斜襟褂子，拄着棍子小脚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太，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请问，秦筱筱是在这上班吗？”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 “你谁？”熊清流一听到来人问秦筱筱的名字，就更加警惕了。 “我，我是她奶奶，我找她有点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叫一下她？”李兰英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年轻人，觉得这年轻人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她也没敢说太多。 “你是小小的奶奶？”熊清流闻言，眼底顿时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哼，这就是那个眼瞎的老太太，小小这么好的宝贝孙女不要，还为了那一群混蛋伤害小小。 当即，熊清流就翻了个白眼，准备关门，“小小今天不在，你走吧！” 李兰英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拼命拿手推着门，“那你告诉我小小去哪了，我找她有事！” 一直站在李兰英身后的秦小丽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帮着推门，一边气哼哼说道：“我知道秦筱筱就在里面，你快叫她出来！” “说了不在！”熊清流正要赶人，疯子却在这时走了过来，看到李兰英，他很讶异，但还是规矩打了声招呼。 “奶奶！” “表哥，你也在这啊？你怎么都不回秦家沟了？”秦小丽今天之所以会答应陪着李兰英一起过来，就是想见疯子，这时一见，她整颗心都怦怦狂跳起来，哪还能想得起要来干什么，只直勾勾盯着疯子那俊美的脸，脸红的跟苹果一样。 疯子扫了秦小丽一眼，心里忍不住又要骂草草草，丑八怪又来对他放电，好讨厌！ “阿峰啊，小小在吗？你叫小小出来，奶奶有事找她！”李兰英见着疯子，急忙说道。 疯子有些犹豫，但是秦筱筱此时已经听到声音，她不知道李兰英这个时候来找她干什么，想了想，她还是过来了。 秦筱筱对熊清流点了下头，示意他让李兰英进来，熊清流这才不情不愿地瞪了李兰英一眼，让开了门。 “奶奶，坐下说吧！”秦筱筱指了指桌子旁边的板凳，又吩咐疯子倒杯水来。 “小小……”李兰英一看到秦筱筱，鼻子眼睛就开始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秦筱筱揪了张卫生纸递给李兰英，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叹气。 她能看得出来，李兰英这阵子过的并不好，原本她在的时候，李兰英精神气色都养的挺好了，头发都乌了不少，然而她才离开半个月不到，李兰英看起来竟然好像苍老了十岁都不止，满头白发，眼睛浑浊，就连腰都佝偻了很多。 “奶奶，你找我有事吗？”秦筱筱虽然心里感叹，但她也并没有就心软。 之前她已经给过李兰英很多次机会，然而在李兰英心里，她远远没有秦家那些无耻的人重要，李兰英一再伤她的心，秦筱筱现在对李兰英，除了同情和怜悯，也没别的情绪了。 秦筱筱在打量着李兰英，秦小丽同时也在打量秦筱筱和卫生所的环境。 从一进来开始，秦小丽心里就是愤愤不平的，因为她没想到，秦筱筱现在住的地方竟然这么大这么宽敞，还是城里的房子，都是大瓦房，还吊过屋顶的，不像农村的房子，一抬头就是木头横梁。 还有地面也是抹平的水泥地，走在上面平坦又舒适，根本不像她家里那泥巴地，一到下雨天，泥巴都稀烂，走两步脚上都是泥。 秦小丽再一扭头，看到秦筱筱身上穿着的新衣服，眼底都红了，两只手都气的绞在了一起，嫉妒、愤怒、不甘心通通交织在一起，让她看向秦筱筱的眼睛里都射出了怨毒。 凭什么？凭什么秦筱筱这贱人离开秦家后，竟然还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她秦小丽明明就比秦筱筱还要优秀！ 秦筱筱根本就没将秦小丽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注意秦小丽此刻恨不得掐死她，取而代之的那怨毒表情。 李兰英从进来开始就在哭，秦筱筱也不说话，就在旁边看着，她知道她以前就是太顺着李兰英了，所以李兰英才吃定了她，被张翠花几句话一撺掇，就想完全控制她。 可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如果李兰英还以为她一哭，秦筱筱就会心疼，然后什么都听她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秦筱筱如今只为自己而活！ 李兰英哭了一会，显然也是发现秦筱筱并没有如她所预想的一般关心她，渐渐的，也止住了哭声，用纸擦了擦眼泪，脸上表情明显有点尴尬，心里头对秦筱筱的反应也有点不舒服。 “奶奶，喝点水吧！”秦筱筱将水杯递到李兰英手中，语气一直是淡淡的。 “小小，奶奶今天来，是有事想要找你！”李兰英接过那杯水，却没喝，而是眼巴巴盯着秦筱筱。 “什么事？”秦筱筱问。 李兰英犹豫了下，才说道：“你爸他病了，现在正住院，家里没钱了，你妈她这几天在医院照顾着，身体也累垮了，在家歇着，现在医院那边没人照顾，你能不能——” 秦筱筱闻言，眼眸一抬，有那么一刹那，她眼神雪亮，似那刀锋。 李兰英本来想说要秦筱筱去医院照顾几天的话突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也不是说不出口，而是不敢说，就好像她只要一说，秦筱筱眼睛里那雪亮的刀锋就要立马砍到她身上一样。 “我能不能什么？”秦筱筱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表情却愈加严肃冷冽。 李兰英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秦小丽已经在一边抢着说道：“奶奶的意思是你做人女儿的，你爸病了住院了，你必须去照顾，还得拿医药费！” “奶奶，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秦筱筱没看秦小丽，眼睛只看定了低着头，显得有些无措的李兰英。 “嗯。”李兰英心虚地哼了一声。 “可是我记得，我已经和你们秦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秦筱筱如今才不会再顾念旧情，这些人简直个个都跟吸血鬼一样，没事的时候，恨不得她死，有事就找上门来了。 179不关我的事 “小小，你不能这样……”李兰英听到秦筱筱这么绝情的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刚要说话，又被秦小丽抢先一步。 “秦筱筱，你怎么能这么卑鄙！？那是你爸啊！你爸现在都住院了，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简直畜生都不如！”秦小丽愤怒地指责起秦筱筱。 “啪！”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了秦小丽脸上，秦小丽愣了下，刚要骂秦筱筱，一转眼，却发现打她的是满脸络腮胡子大黑熊一样的男人，当时就吓得浑身一哆嗦，腿都在发软，哪里还敢吭声。 “你再敢骂我们家小小一句试试？！”熊清流本就是个暴脾气，他眼见这讨厌的女人竟然敢骂秦筱筱畜生不如，当即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才没什么不打女人的忌讳，直接上手就是一巴掌。 熊清流力气多大啊，秦小丽的脸眼看就肿了起来，眼泪在打转，却好像被吓住了，哭不出声来。 “阿，阿峰表，表哥……”秦小丽扁着嘴又去找疯子，疯子一直站在秦筱筱后面，一个正眼都没看她，委屈的她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还有你，老太婆，有事快说，小小马上要吃饭了！”熊清流又扭头去瞪李兰英，“耽误了小小吃饭，我连你一起教训！” 李兰英也被吓得不轻，都不敢出声安慰秦小丽了，心里都在犯嘀咕，秦筱筱这是找了个什么地方做工啊，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凶？ “熊大哥！”秦筱筱知道熊清流是在袒护她，心里感激，但李兰英毕竟年纪大，她也不想把李兰英吓出个好歹来。 “奶奶，我只能说，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我不会去医院照顾，也没有钱拿！我已经和你们秦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还叫你一声奶奶，是尊敬你！那些过分的要求，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再提，提了我也不会答应！”秦筱筱直接把话说死，没有回旋余地。 真是笑话啊，她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吸血鬼一样的一家人，在遭受那么多折磨和羞辱，还差点被安排嫁给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后，他们竟然还好意思来找她去伺候秦大有？ 这些人脑子里有坑吧！ 李兰英见秦筱筱说的这么强硬，心里头不由也蹿出一股气来，“秦筱筱，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你爸一个人躺在医院没人管吗？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不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愧疚？”秦筱筱挑了下眉，被李兰英这种强盗逻辑逗笑了，“照奶奶你的话来说，你们秦家除了我难道都没人了？不说我已经和你们断绝了关系，就是没断，凭什么就要我去？秦小凤和小龙不是人吗？他们怎么不去？” 李兰英嗫嚅了下，辩解道：“小凤和小龙年纪小，不会干活。” “不会干活可以学啊，谁是天生就会干活的？”秦筱筱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但是她还是被李兰英的话气着了，从前她怎么就没发现李兰英其实处处都在维护秦小龙和秦小凤？ 连这种不会干活的话都能扯的出来，分明就是张翠花她们嫌医院脏，照顾病人又累，都不愿去才想到还有她这个免费劳动力罢了。 “可是……”李兰英脸色难看，嗫嚅了半天，才又说道：“这天太热，小凤也照顾你爸好几天，都累病了，小龙一个男孩子，粗手粗脚，他真去服侍你爸，也不叫人放心啊。” “那就不关我事了！”秦筱筱眼角余光一扫，看着被熊清流一嘴巴子抽懵掉的秦小丽，突然笑了笑，“不然，奶奶你可以找秦小丽去帮忙啊，她平时不是最喜欢往城里跑，和秦小凤关系也好，叫她去服侍一下大伯，想必她也是很愿意的！” “我，我不愿意！”秦小丽一听秦筱筱这该死的竟然提议要她去照顾秦大有，当时就急了，也顾不上被她心心念念的阿峰表哥无视的委屈，赶紧摆手拒绝，“奶奶你可千万别听秦筱筱的，我才不要去，我妈在家要是知道我去大妈家，肯定又要吵翻天的！” 李兰英眼里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她当然知道张翠花回来后，到处赖人偷了她家钱，跑秦家沟都闹几趟了，和刘红吵完，又找陶孝静吵。 先前秦小龙打秦小兵和秦小明，又被陶孝静拿板凳砸了那件事也闹大了，秦大发都被陶孝静从煤矿上叫了回来，两家打的不可开交，在秦家沟都成了笑话。 现在秦大有病了，张翠花说家里没钱，找她要，她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张翠花又说没人伺候秦大有，撺掇李兰英来找秦筱筱，李兰英本来也不愿意来的，她心里头还气秦筱筱呢，但是又心疼秦大有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医院里，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叫秦小丽陪她来找秦筱筱。 但是让李兰英没想到的是，秦筱筱竟然这么狠心，她就一点不念旧情的吗？ 李兰英的气愤都写在脸上，一时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凝滞。 秦筱筱也便不说话，静静坐在那里等着。 疯子站在秦筱筱身后，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她身上。 秦小丽则不时在看疯子，当她看到疯子只看秦筱筱时，心里的愤恨和嫉妒顿时如同水草般疯长起来。 秦筱筱见李兰英始终不说话，心里还是忍不住在叹气，李兰英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太过溺爱子女，才会导致她如今晚景凄凉，她难道就不会想的吗？ 秦大有要是真没钱了，还能好好在医院住着？医院早就让他回家了！ 再说了，秦大有年富力强的，又没得什么大病，秦筱筱就不信，他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了，竟然弱到要人来照顾的份上！ 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需要人照顾，那也轮不到秦筱筱去，秦大有又不是没老婆没子女的，她一个外人去伺候大男人像话吗？ “奶奶，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去做饭了！哎，主家吃饭迟了会生气，我会挨罚的！”秦筱筱瞥了眼熊清流，故意装着很可怜地说道。 熊清流这回领会到了秦筱筱的意思，立刻吹胡子瞪眼，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耐烦地催促道：“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个鸟来，秦筱筱你还在这偷懒，还不去做饭！” 180被调戏了 李兰英眼睁睁看着秦筱筱匆匆离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啊，是她亲自赶走了秦筱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她滚，然后秦筱筱真走了，看到她也不像从前那样亲热，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难受呢。 这个孩子本该享受荣华富贵，却因为张翠花和秦大有的贪心，不但被剥夺了和亲生父母在一起的机会，还被张翠花往死里虐待，她这么多年都逆来顺受，却偏偏从落水醒来后变的强硬，开始反抗，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兰英想到这，只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擂鼓，她哪里还能再坐得下去，赶紧让秦小丽扶了她起来，又看了还在屋里的疯子一眼，随即咬了咬牙，拿起棍子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