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他还指着继续混下去的,他还指着把俞锦绣哄回来的,怎么能这么轻易承认错误? “那些都是陷害我的人!这年头诽谤不花钱,他们没安好心!我现在就去把刚才那几个人认出来,把他们送到公安那里去,看看他们还敢不敢信口雌黄,不分是非黑白!” 说着叶世宏就要起身,一站起来,一个大大的耳刮子却直接往他俊朗的脸上落了下去。 他险些没站稳,瞪圆了眼睛看,不想揍他的人居然是他的老丈人。 换句话说,应该是无缘的老丈人。 只见俞振发怒目圆睁,一只手落下,手掌心都红了一大片。 “你小子还有脸?要送公安可以,承国,去给派出所的刘局打电话,就说这里有个人犯了流氓罪!” 话音未落,叶世宏连嘴皮子都动不了了,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瞧,瑟瑟发抖,狼狈不堪。 第九章第一次落泪 第九章 第一次落泪 俞锦绣跑了出去,一个人在街上瞎晃,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今天晚上她跟着叶世宏与楚琴一块演了一出闹剧,说心里头不痛快是假,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却忽然有些恍若隔世。 可不是隔了一世吗?俞锦绣自嘲地笑了笑,望着瓯江电影院门口贴的海报。 上一世她傻,与詹妮一起看了几部爱情电影,就真以为自己也能遇到爱情,不撞南墙不回头,撞破了南墙还在怪南墙不够坚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当年,她如愿嫁给叶世宏,女人最珍贵的新婚之夜,叶世宏的父母却带着他弟妹住进了他们二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隔着一面墙,他们一时讨论饭店的菜色,一时抱怨俞家人出手大手大脚。 “他们家有那么多钱,给咱们了多好?非请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人吃饭,这是摆阔!” 直到今时今日,俞锦绣还记得牛荷花说的这句话。 新婚之夜,她把委屈咽了下去,却没想到她的步步退让正是他们的武器。上一世,她打落牙齿和血吞,直到死的那一天,她才赫然意识到,原来她错了,大错特错。 二十岁的某一天,是她人生的风水岭,从那天之后,她的人生急转直下,再也没有品尝过一丝幸福的滋味。 后世总爱说一句话,一手好牌被自己打了个稀巴烂,对她而言,不正是最好的写照? 重活一生,她终于得了一个新的机会,这一次,她再也不能被猪油蒙了心。 爱情是最虚幻缥缈的玩意,贪婪的人才会一个劲地去追求这东西,拿上一辈子去赌,她败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这可不是一场豪赌吗? 路灯下,俞锦绣望着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咬着牙发誓,这一生,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所左右。 俞锦绣回到家中小院时,家里头的灯是亮着的。 听见女儿细碎的脚步声,陈婉妹立马就迎了上来。 “锦绣,你别难受,你爸带着承国承光好好给你出了一口恶气!”陈婉妹担心女儿,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生怕她连路都走不稳。 在这年头,流氓罪那可是大罪,被扣上了这名头,重则判个十几二十年,就算是轻的,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俞振发当着叶世宏的面一声厉呵,两个小的连哭都不敢出声了,牛荷花和叶大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千万不要动用关系把他们的儿子送到派出所去,哭声连带着磕头的声音,就连叶世宏都被他们拽到了地上双膝跪着。 俞振发是为女儿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出了饭店的门,他又自己嘀咕了起来,“婚没结成,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明天我回单位怎么见人?” 俞振发不是不气愤的,可是,生气归生气,到家之后见女儿迟迟没回来,他又很担心。 女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万一一个想不开,做出了傻事怎么办? 现在,俞锦绣回来了,俞振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比谁都心疼这宝贝疙瘩。 他站了起来,冲着俞锦绣招了招手,“我早就说了叶世宏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早不听?非得整出了这么一出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俞锦绣瘪了瘪嘴巴,垂着脑袋往父亲面前挪。 “你少说两句,女儿心里难受!”向来不跟丈夫顶嘴的陈婉妹忍不住为女儿出了头,却是嘟嘟囔囔的,话语含在齿缝里,小声地说着。 俞锦绣抬了抬眼。 “姐,你都没看到,刚才那个叶世宏跪在我们面前跟龟孙子似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心里头别提多痛快。”俞承光嬉皮笑脸地看着俞锦绣。 小时候哥哥太优秀,距离感十足,弟弟却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到大的,在家里,俞锦绣跟俞承光的感情最好,但是,嫁人之后,两个人却也生疏了。想到俞承光后半辈子的落魄,再看着他现在生龙活虎的模样,俞锦绣不由红了眼眶。 “行了,事情都过去了,还磨磨唧唧的!”俞承国摆了摆手,“你也累了,快进去睡吧。” 俞承国怕俞锦绣再被父亲教训,一只手推攘着她的背,就要把她往屋子里推。不想,俞锦绣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径直朝着最严厉的父亲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神情没有半点松懈,他沉着脸看着俞锦绣,面无表情,就是再没心没肺的人都不敢靠近。 但是,俞锦绣偏不理这么多。 家里人都怕俞振发,就她不怕,小时候她总爱在父亲最忙的时候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膝盖上晃悠,现在,她看着俞振发严肃的神情,鼻子却是一酸。 上一世,父亲在母亲死后,娶了过去的下属进门。彼时俞振发已经从国有单位退了,自己出来开了个厂,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也有些膨胀,跟这女人在一起之后,三个子女都不搭理他,他自然将自己的全部感情投注在了新家庭上。没想到,他这新老婆脑子比谁都精,她一心看上了俞振发的钱,想着给自己的儿女谋后路。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女人使了什么计俩,厂子倒闭了,他的所有财产都被那个女人卷走,连套房子都没留下,那女人的子女花着他的钱带着老母亲吃香的喝辣的,俞振发却一个人进了老人院,孤苦终老。 在俞锦绣的记忆里,俞振发老了,他老得多走两步路都得扶着墙,多说几句话连气都喘不顺,可是现在—— 俞锦绣红着眼,扑到父亲的怀里。 “爸。”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却带着怯意。 女儿的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俞振发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一时之间,再大的脾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就算天塌了,一家人都为你撑着。更何况那个叶世宏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街角的小无赖,成不了气候,改明儿我拿把扫帚把他扫了!” 俞锦绣“嗯”了一声,不住地点头,声音有些奇怪,俞振发垂下眼,只见女儿靠在自己的怀抱里呜呜咽咽地哭着,惹人心疼。 回到二十岁,应该欣喜,应该珍惜,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也真是受了大委屈了,俞振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女儿的背。 第十章世宏在门口等你呢 第十章 世宏在门口等你呢 俞锦绣早就打定了主意,等解决了婚事,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今生再也不要与叶世宏有任何纠葛,但是,第二天回到厂里,她发觉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叶世宏跟单位请了半天的假,专程跑到制钉厂门口守着。 昨天的那一幕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街角那个修鞋的老奶奶都把前因后果听了个明明白白,此时叶世宏却仍有脸来找俞锦绣,她的工友们不是不佩服。 “昨天锦绣不是跟他说清楚了吗?现在还过来,求和啊?” “看来是家里人给他施加压力了。之前看这个世宏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他妈是个泼妇,昨天死缠烂打让他娶城里媳妇的模样,真是不要脸哟!” “也不知道锦绣是倒了什么霉,跟这家人牵扯上了!还好没嫁给他,不然,哭坏了眼睛都没地方说去。” “话也别说太早!锦绣丫头对他有多喜欢你忘了?说不定他哄两句,她就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回去了,过几天再给你说一声,去喝他们的喜酒!” 叶世宏站在制钉厂门口,腰杆子挺得笔直,他不是没听见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但是,再大的侮辱他昨天也受过了,这些闲话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 父亲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好歹活到这把岁数,说的话不中听,却是字字诛心的。事已至此,所有人都视他叶世宏为臭虫,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恐怕以后就抬不起头来了。 他自认为根本就没有做对不起俞锦绣的事情,但是三人成虎,等这事情传到他单位的领导耳朵里,他的前途就真的毁了。 于是他来了,堂堂正正地站在制钉厂的门口,等着俞锦绣来上班,等着挽回她。 想来俞锦绣应该是哭了一宿,今天来上班一定是红着眼睛的,一见到他,他温言软语几句,好听的话一入耳,她的心不就软了? 叶世宏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不小的,他探着脑袋等俞锦绣出现,脚脖子都站酸了,却没想到,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他没想到的是,俞锦绣早就已经从后门进去,在自己的岗位上忙了起来。 忙了一上午,手边的工作做完了,才有好事者凑了过来。 “锦绣,你男朋友刚才在门口等你呢,你见着了没?” “什么男朋友?” 俞锦绣歪了歪脑袋,詹妮已经先她一步把话说明白,“你们别瞎说了,锦绣昨天就已经跟那个男的说清楚了,两个人不处了,以后也不可能再给他什么机会!像这样的人,就像是破烂工厂里摇尾乞怜的狗,你爱要,你捡回去养!只是这狗肯定是养不熟的,别吃了你家的骨头,反过来还咬你一口!” “呸呸呸!”林晓青像是接到了个烫手的山芋,立马撇清道,“我才不要呢!他也就长得好看……不,我现在觉得他长得也不好看,面目可憎的,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也不知道楚琴是不是瞎了眼,居然——”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也别为她说好话了。”詹妮冷笑了一声。 她们说这话时,楚琴刚捧着一沓纸张从隔壁走了进来,听见了詹妮说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昨天回到家之后,她大哭了一场,怎么都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不过是想要借着最后的机会巩固自己在叶世宏心中白月光般的地位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被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 “詹妮,你在说我吗?”楚琴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 詹妮从小就自诩女侠,对于嫉恶如仇的她来说,楚琴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让她没办法忍受。她的眼睛是容不得沙子的,没跑去楚琴面前大闹一顿,也不过是顾及过去的情面罢了。 但情面到底是过去了,往后见面,那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没什么好脸色是必然的。 詹妮冷冷一笑,搬着凳子与俞锦绣坐近了些。詹妮的立场昭然若揭,她是站在锦绣这边的,楚琴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昨天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左思右想,她总觉得是俞锦绣摆自己一道,但是—— 俞锦绣真有这脑子吗? 不,如果俞锦绣真这么聪明,当初就不可能被她耍得团团转!由始至终,楚琴从来没有把俞锦绣和詹妮当作自己的朋友,跟她们一起玩,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样能有更多的机会被人注意罢了。俞锦绣是什么性格?被她卖了还能给她数钱的主,哪有摆她一道的能耐。 楚琴定了定神,直接越过詹妮,走到了俞锦绣的面前。 俞锦绣不动声色地看着楚琴,想起过往种种,心中倒没有涌起恨意,只是觉得可笑。 “锦绣,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看见办公桌上有个杯子,楚琴直接拎起热水壶给俞锦绣倒了杯水。 “就当我给你认错了,行吗?” 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也真好意思抢了别人的未婚夫!楚琴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了,在场的所有人却还是觉得俞锦绣不应该轻易原谅她。 詹妮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楚琴不顾过去的情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詹妮已经不想过问,但是现在她居然还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站在最卑微的位置道德绑架俞锦绣,让人怎么忍? 詹妮一拍桌子,猛地窜到楚琴的面前,这架势,像是立马就要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给她几个耳光,砸醒她,也为俞锦绣报个仇。 围上前来的都是看热闹的女同志,哪禁得住这气势,想拦也拦不住,各个都想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