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旧日名花在线阅读 - 第69节

第69节

    他失了耐心,斥责道:“冯希白,你如今再不是那过往卖油郎之子,已是一名朝官。日后你若是再向我诉苦,我只希望是有关仕途朝局,而非这些浅薄情事。”

    冯希臣待冯希白一向温和,今日竟是发起脾气。

    冯希白不悦的努嘴,低声道:“我们老爹过往就是城西一卖油的,我们就算是当官了也还是他儿子啊,这有什么不同的。”

    冯希臣眉头压低,强行抑制住心中怒气,他如今对冯希白真的是无可奈何!

    “对了兄长!”

    冯希白被冯希臣斥责为浅薄情事所累,非但不以为耻,反是由此想到他的婚事,“你过往同窗儿子都有了,你何时成婚呢?”

    “你将自己管好便是,何须理会我的事。”

    “别呀!兄长我认真的。”

    冯希白凑近了道:“若是父亲在,指不定如今急成什么模样。”

    冯希白此言让冯希臣想到了天子,他的亲生父亲。

    天子今年五十,登基十年再未有子嗣诞生,他如今满打满算也只得周承毅、周时生与他三个儿子。

    近几年,天子时常明示三人要尽快开枝散叶,为皇室孕育子嗣。

    周承毅年纪最长,府内侧妃姬妾最多,但运道不行,多年来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如今又被南安废掉,日后再无法成事。

    周时生在三人中年纪最小,一直被周承毅视为眼中钉,自顾不暇,怎会有心思开枝散叶。但近来,他年长步入朝堂,行事倒让冯希臣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这人不容小觑。

    而至于他自己?

    冯希臣冷笑,天子八年皆未承认他的身份,他心中自是不悦,也不知天子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熬死儿子捧孙子上位?

    冯希臣晒笑,他若为帝王自然也是这种想法,权利这种东西还是实实在在的握在手中为好。

    “兄长,你笑什么啊?我可是认真的,你可有看上的女子?”

    “自是有的。”

    冯希臣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越过窗柩看着窗外的绿意,目光淡然,怎么看都不是心中有人的模样。

    “谁啊?兄长你说来我听听。”

    “柳家嫡女柳嫣,可曾听过。”

    “听过的,柳嫣是宛清闺中好友,他父亲是否曾是兄长上司?”

    “嗯。”

    冯希臣眉眼微敛,“入仕之初曾得过柳大人稍许指点。”

    屏风后

    南安不屑冷笑,原是心中有人了啊!难怪未将南烟放在心上。只是他即便真曾有意南烟,因着孟养,南烟也是恨透了冯希臣的。

    那些年在南府,南烟与孟养之前的情谊,南安可是瞧的清清楚楚。

    冯希臣耳目轻灵,自是听见了南安的冷笑。他目露不悦,加之冯希白起了好奇心一直追问他柳嫣的事,他心中不耐,直接甩了脸色将冯希白赶走。

    冯希白走后,南安从屏风后出了来,她看着冯希白离去的身影,轻嗤了一声,道:“你这弟弟可真不如你,相貌差你这般多便也罢了,怎的情智如此差,竟被俞宛清拿捏在手中。”

    南安与俞宛清年岁相当,两人虽非好友但也时常见面,她是知晓俞宛清性子的。

    这些年,因着周承毅喜欢南安,敢来招惹她的男子不多,但即便没有周承毅,南安也是不屑多看那些青年的。

    她连周承毅都看不上,晃论那些初入仕的青年。俞宛清不同,她像是一只花蝴蝶,喜欢人围着她转。

    冯希臣语气淡漠,“你如今竟还有闲暇理会他人之事,想是未曾有多担心,不若离了冯宅如何?”

    冯希臣此言并未过心,他不曾有放南安离去的想法。

    周承毅之事于他有利,但这事他暂时不准备让更多的人知晓,若放南安离去,指不定被其它人得知这消息。

    而南安虽曾抛出诱饵,道当年南烟死因乃人为,以此要挟他。只如今南家为周承毅废子,这些人再不久都会死,即便南安不明说当年是谁害死的南烟也没太大区别。

    南安如今对冯希臣而言再无利用价值,若要封口,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将她杀了,毁尸灭迹。

    这般想着,冯希臣将目光落在南安身上,心中有些遗憾,这女子一点也不像她jiejie。

    南安这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冯希臣心思太深,她拿捏不住,加之得了南烟消息,她一心想去寻南烟,因此顺势道:“如今长安城不在戒严,南安多谢冯大人相护,不若就此离去。”

    “离开?”

    冯希臣起身缓缓朝南安走去,“你以为凭你能顺利离开长安城。”

    周承毅的人仍在暗中追查南安,凭她的能力是走不出长安城的,届时被抓,她这人必定会毫不留情的将收留过她的冯希臣捅出去。

    “南安。”

    冯希臣负手于后,安静的看着女子的眉眼,试图从中窥得半分南烟的影子,“看在你是南烟meimei的份上,我留你全尸如何?”

    ……

    南烟一直蹲在巷道口把风,时间久了,身后青年的求饶声逐渐微弱,南烟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她心虚,生怕有人听得声音闯了过来。

    八年前,她也曾伙同孟养去揍了拆穿她女子身份的人。但那时两人可是携了黑布口袋,选了一夜深人静时动手,何曾如周时生这般青天白日将人拖进巷道就开始痛揍的。

    人比人气死人!

    有怂的,自是有那胆大的!

    南烟开始回忆,最开始是怎么回事呢?好像是那青年对她动手动脚?不,动手的契机似乎是那人推挤了周时生一下?

    那时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这人贴了过来,见南烟不怎么理会自己,便去挤一旁的周时生,想让他挪挪位置。

    周时生在酒馆俞宛清出现时便一言不发,一副沉默寡言,木讷好欺的模样。哪知这人将将碰了他胳膊,就被他拎着衣领像拎鸡仔似的拖进了巷道。

    青年求饶不得,终是被揍晕了过去,周时生神色淡漠的理了理袖口、衣领,回转身走到南烟身旁,“别看了,走吧。”

    他方才打的那般凶,如今却是一副温和平淡的模样。

    南烟越过他朝那人看去,周时生却一把扯着她手腕拖着她朝外走。南烟急了,问道:“你把他给打死啦?”

    “没有。”

    “那你可有将他打残,会不会落下什么医不好的病根?”

    南烟忧心发问,她这回长安城不过一月,好不容易得了俞沉义女的身份,可不能因着周时生而得罪什么人啊!

    这人是朝官之子,届时清醒后报复,只会找到南烟头上,毕竟周时生那张脸可是假的。

    南烟愁的不行,见周时生死死抿着嘴唇不发话,心中生了怒意,她停下步子,甩脱他的手,急道:“我问你呢?那人伤势如何?”

    “你担心他?”

    周时生语气微冷,“不是说不喜欢年纪小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烟将心中忧虑讲出,周时生神色却极为淡然,瞥了她一眼,目露轻视之意,“怕什么,他们地位再是如何能比的过我?”

    南烟愣住,对啊!这人父辈再如何厉害,比的过周时生的爹?

    南烟不知道的是,周时生其实是认识那名青年的。他记忆力超人,对朝中局势的把控不比天子差,这人虽未入仕还只是一名石鼓书院的学子,可周时生却能将这人的家族八辈都扒的一清二楚。

    说起来,这人的舅舅在施岚青手上当值,施岚青又是周时生的人,周时生打起这人来自是不会手软。

    这般,周时生再次理了理领口,觉得南烟眼界还是小了些,行事畏首畏尾。

    南烟不是傻子,她觉得周时生的目光有些怪异,似乎在鄙夷她?她皱了眉头,心里诽腹两声,才不理会这人呢。

    她越过周时生径直朝前走去,想趁今日天气不错再逛上一逛,周时生却二话不说,扯了她的胳膊朝相府赶了回去。

    “做什么?”

    “回去。”

    周时生平铺直叙道,一双手紧紧捏着南烟手腕。

    “回去做什么?很无聊的,我还要再玩。”

    “玩够了,该回去弈棋了。”

    下棋?

    南烟诽腹,你想下棋也不定非得拉上我啊,南烟可记得清楚,他少时待在南府时还很是嫌弃南烟的棋艺,更喜欢自己左右手对弈来着。

    不想如今竟是一味拉着南烟,这是将她看作自己的左手还是右手来着?

    第66章

    周承毅从御书房离去时,脸色不太好。

    他伤的重,本不宜走动,但不想父皇怀疑,面圣时只得强行忍住不适。

    南安伤他当日,他传令出去关闭城门,不想禁军并不听他调令。他无法,只得先去请示了天子,得到应允,禁军这才关闭城门。

    之后,南易与于广善一案,他心中认定此事乃周时生刻意为之。

    他虽不喜南易,但断然不可令这二人折损在此案中,于是暗中阻挠俞宗衍办案。哪知,从那之后,朝堂之上,他的人接二连三遭到天子打压。

    他待在乾东五所养伤之际,一直思索着近来的事情,特别是那日关闭城门未果令他耿耿于怀。

    他心中渐渐的产生惧意。

    加之太医确诊他无法再孕,几件事情相加,他行事愈发谨慎,不若之前猖狂,竟是也懂得伏低做小。

    近来,南易与于广善一案逐渐发酵。

    南易不仅涉嫌包庇于广善,他的儿子南徐在兵部当差,伙同母亲娘家倒卖违禁物品,且他负责管理军事用度,竟是借权以次充好。

    南易为大理寺卿,接手案件无数,名声一直不错。但他府内的管事却被人告发曾接受贿赂,这贿赂最终是给何人的想必不言而喻。

    再者,朝堂中近来多了许多流言,说南易多年前曾派出一队人马暗中寻找盛京祖陵。

    周承毅近来思来想去,知晓他与天子实力相差过大,不仅无法救出这二人,或许一不小心还会将自己赔进去。

    这一次,他换了一种思路,开始在他父皇面前扮演苦rou计。

    对于南家所犯诸多案件,他唯独承认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令南易暗中搜寻盛京祖陵。

    他只道因传言盛京祖陵有一起死回生的九转丹,因那时痛失心爱之人,想寻九转丹替她换取一命,但因是传言只得暗中派了人力去寻。

    之后才发现天子亦派了一队人马暗中搜查,因担心被误会有谋逆之心,便不曾表明。之后祖陵被顺利找到,但里面只是一座空墓,什么也无,他只得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