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杜梦闲这会儿正在家里蒸馒头,听到院子里的响动直接把蒸笼端出来,将蒸熟的馒头倒在竹帘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大包小包的母子俩。 “我们阿闲真能干。”姜银君赶在她之前开了口,这么多年跟儿子连面都没见过,那小子满心满眼惦记的都是他媳妇,如今从儿媳妇这儿是最好下手的。 她也没客气,放下东西就跟杜梦闲一起蒸馒头去了,杜梦闲赶忙倒了热水,“妈你不用忙活了,这是最后一笼,想着年后叫你带过去吃的,要不然我俩可吃不了这么多。” “你歇着,叫阿城弄,妈给你买了一双皮鞋,你进来试试!”姜银君满脸的笑,也不在乎她满手的面粉,“好看的很,我看人家年轻姑娘都这么穿,你穿指定比他们更好看!” 伏城耸了耸肩,也没缺心眼到真的把两个女人放在一块儿,灶膛里的火熄了之后就洗洗手一块儿进了堂屋。 “我就知道我眼光好!”姜银君笑眯眯的,看到伏城进来后招招手,“过来看看你媳妇,三十八的正好,女人的脚大多数都这个码数,不大不小,走得稳当也好看!” “对对对!不过妈你这身新衣裳也好看!”这衣裳是媳妇请人做的,当然好看。 “这一路过来还好吧?”杜梦闲拿了些自己炒的干货出来,又把炉子挪到桌子旁边。 “还成,我这些年也不怎么跟人来往,没想到这到了农场,倒是见识到了不少新鲜事儿!”这些年因为成分的原因都深居简出的,没想到出来后倒是瞧了新鲜。 “这个怎么说?”杜梦闲好奇的问道。 “就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姜银君摆摆手,但想到儿子儿媳妇也是独自在外生活的,怕是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你们两口子还好,独身的是真的不安宁,总会有那心思不正的企图占便宜什么的,这种现象没办法杜绝的,只能自己警醒一点。” 说说笑笑的,谈了些八卦,杜梦闲突然说道,“对了妈,我们来林场这边也是走了二姑的关系,牛主任是二姑的同学,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姜银君想了一会儿,然后摆手,“你们不介意,我也相信牛主任不会偏听偏信,但他到底是个领导,我如今这身份过去不大合适,叫外人想多了更不好,等我走了你们再拎点东西过去全了礼数。” 伏城笑道,“这个咱们明白,不过吃过饭出去逛逛,路上遇到了打个招呼是不妨事的。” “这大冷的天你出去逛?”姜银君问道。 伏城脸色一红,“我都给忘了快过年了,咱们就在家里暖和着!” 姜银君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阿闲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没有的话我下午跟你一块儿弄,我当年手艺也是利索的。” “那敢情好,正好我丸子炸的不怎么样,妈你多教教我。”两个人和和乐乐的,虽然比不上亲母女,但双方都有心处好,自然是哪哪都和谐。 林场这边不缺吃的跟柴火,众人也都舍得,年夜饭的时候偶尔邻里之间还互相送菜走动。 下午的时候,林场这边的知青送了一大碗的土豆炖rou,杜梦闲想着捡几个包子送过去。 “大冷天的,我去。”伏城连忙站起来。 “你去干啥,那边都是女同志,你去不合适。”姜银君说道,“早去早回啊,妈给你炖银耳汤补补。” 杜梦闲哎了一声,紧了紧围巾,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因着这几个包子又引出了一桩官司。 第31章 拒绝 这回住的屋子就在知青院的隔壁, 说是知青院, 其实也就是两间民房, 外头用矮灌木围了一圈篱笆, 跟南汇村那边的小院子不一样。 杜梦闲站在院门前喊了两声, “在不, 有人吗?” “哎,在呢!”里头有人应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女同志走了出来, “是杜同志啊?有啥事儿吗?” 来人是从金陵那边过来的秦淮艳, 秦淮艳就是给他们送菜的女同志。 对方拉开院门侧身让她进去,“进来说,你家不是婆婆过来了, 咋有空来这儿?” 里头也有人探头探脑的, 看到杜梦闲手里的东西, 不由笑了,“秦淮艳你睁开眼睛看看呗, 人杜同志是给咱送包子的!” 杜梦闲点头, “我今天蒸了不少的包子, 给你们送一些过来, 也不是啥好的,就是梅干菜放了点rou沫。”又笑了笑,把篮子挂到秦淮艳的胳膊上,“秦同志名字真好,金陵人?” “对, 我家就是秦淮河边上的,这名字有点俗,杜同志可别取笑我。”秦淮艳挽着她的胳膊往里头走,“走,进去坐坐说两句话,篮子待会儿腾出来给你带回去!我们今儿一大早就闻到了rou包子的香味,你这手艺比咱们金陵那边的汤包都不逊色。” “秦同志这句话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就普普通通的家常手艺,哪儿能跟老师傅比?”杜梦闲笑弯了眼。 俩人掀开了门帘子,杜梦闲又问道,“你们这儿探亲假都结束了?” “哟,我们哪儿比得上你啊!别人探亲假一年就一回,上半年都用了,你这一来就有好处……”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杜梦闲抬头一看,呵,还真是熟人! 这不就是他们下乡的时候,坐在火车上他们对面那个说话上纲上线的女同志吗? 杜梦闲挑挑眉,“原来是你啊。” “我们认识?”麻思苦皱眉,“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面之缘。”当然不可能认出来了。 她刚来那会儿面黄肌瘦,衣裳宽宽大大的,捡的还是伏娇的旧衣裳,头发发黄稀少,大半年过去人早就变了个样儿,个头都窜了不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麻思苦站起来还要说什么,秦淮艳拦住了话头,“行了行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杜同志给咱们送包子呢,有好吃的还惦记旁的干啥?” 麻思苦觉得自己被舍友忽视了,“等等!我问清楚总没错吧?这年头粮食跟rou多金贵啊!弄了这么多白面还放了rou,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别是祸害了农民同志的东西,知青好歹也是大城市来的,可谁都不宽裕,可不能叫人误会知青们都是偷鸡摸狗的人……” 这礼尚往来还来出偷儿来了? 杜梦闲都气乐了,“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啊,虽然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我男人能干啊!婆家姑姑家里是双职工,就我男人这一个侄子,怎么也亏不了嘴吧?我婆婆又是个心疼孩子的,我们小两口有家人帮衬吃点好的又咋了?一没偷二没抢的,吃自个儿的东西还碍着你的眼了?” 然后她翻了个白眼,“这说明我们勤快!”又快速的从篮子里拣出包子,一人塞了一个,独独避过了麻思苦。 “麻思苦,你是吃饱了撑的啊?”秦淮艳没好气的说道,又看向杜梦闲,“别理她,每个月都要犯那么两回病的。” “杜同志,这是咱们这边炸的丸子,你拿回去添个菜。”另外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姑娘说道,“我叫卫淼,有空过来玩啊,红衣服的是蒋雪,旁边的是余春桃。” 杜梦闲点点头,“那我就先回了,家里还有事儿。” 麻思苦还想上前拦她,最后被秦淮艳拉了一把才作罢。 “你行了啊,平常在屋里说啥我们也不计较,怎么尽上赶着得罪人?”秦淮艳没好气道,“人家愿意送过来是有心,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卫淼翻了个白眼,“马后炮。” 秦淮艳没理她,掰开包子往嘴里送,“哟!杜同志手艺不错,真香!” 麻思苦哼了一声,“资本主义享乐派!” “你倒是不享乐,就你一人在艰苦朴素是吧?那你干啥还见天的想跟老乡换鸡蛋煮着吃?既然不享乐,那不吃啥都一样?” 麻思苦辩解道,“那不一样!”把白面跟rou说送就送,这其中能没有猫腻? “管他一不一样,有的吃就行!” 其他人大口吃着rou包子,就麻思苦一个人没有,她咽了下口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但没一个人理她。 杜梦闲回去后,还没好气的吐槽了一下,“那个咱们下乡的时候,火车上坐咱对面那女同志记得吧?叫麻思苦,事儿特多,没想到她也在林场。” 她这么一说伏城就想起来了,“那个特有进步思想的那个?” 杜梦闲点头,姜银君说道:“别人的想法咱们管不着,咱自己问心无愧就成了。” 杜梦闲一想也是,她的确问心无愧啊,至少没白拿别人东西。 “你过来。”姜银君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叠着的手帕,“这里是我来之前托人换的票,阿城说你们来林场是牛主任看在老二的面子上?这个明儿送过去。” “妈,这些东西我们有,您自个儿留着。”杜梦闲不敢接。 “拿着!”姜银君塞到了她手里,“我也老了啊,也想老了有儿子管!我这个人亲情不说淡漠,但也不是特别深,这要是没有付出,往后你们就算给我养老我也心难安!” 杜梦闲嘴角抽了抽,“妈你……真实诚。” 姜银君斜睨了她一眼,“这不挺好的?血脉至亲也是分情况的,你们是好孩子,愿意认我这个妈我高兴,但我自个儿的原则叫我没办法理所应当的接受你们的好!” 又看向伏城,“你愿意待我好因为我是你生母,孩子,你这样儿的我高兴,可咱们缺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双方正是磨合互相接受的阶段,摆明了阵马,我愿意付出,你们也愿意给出真心,没有猜忌的条件,咱们自然能处得好!” 杜梦闲羡慕的看向伏城,同样都是开篇地狱模式,为啥你后续能转运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不好再推辞。 第二天吃过早饭,姜银君在家里准备年夜饭的吃食,杜梦闲跟伏城把票之类的东西放到拜年礼品里头,然后往牛广平家走去。 “你俩怎么来了?”牛广平正在扫院子,“有长辈在就好好陪陪。” “牛叔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妈她不太方便过来,但特地说了要我们提前给牛叔来拜年,牛叔是我们长辈,这些都是应该的。”伏城笑道。 “你妈的举动是应该的,不是说我怕什么,而是谨慎一点对她自个儿都好。”牛广平点头,“东西叔就收下了也不跟你们客气,等回头你妈走了,叔叫你们过来吃顿饭!” 这么安排自然是没问题的,自家妈心里明白,这边牛叔自己也不算很介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以后不能这样了,你把牛叔当长辈,牛叔也把你当晚辈,过年拜年送点吃食就成了,其他不必要,牛叔也不怕告诉你,这世道小人难防,咱心里记着就成了!” 牛婶送来了两杯水,“你们叔说得是,我们老两口也有儿有女的,这些都不缺,你们小两口自己压力也大,手不能这么松了。” “婶子说得是,我们记得了。”杜梦闲明白这话是跟她说的。 “对了,你婆婆是在g省?”牛婶问道,“按说如今这样是不怎么好走动的,既然能,那就说明你婆婆也不是简单的人,婶子过来人跟你说句话,你婆婆明白事理你就诚心以待,阿城是个好孩子,你们会越来越好的。” 杜梦闲连连点头,这个是自然的,正常情况下没有谁会脑抽的自己给自己找事。 “我婆婆人确实挺好的……”杜梦闲没说完,牛婶就拦住了话头,“知道就成了!” 到底也不是自家孩子,略提点两句就成,再说太多也不合适。 这话说的自然只有她们两人知道,伏城已经跟着牛广平去了里屋。 “……南汇村的事情我也听说的,都是名额闹的!”牛广平叹了口气,“我这边倒是能决定一个,但是剩下的就插不了手了,我也不怕你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儿子也是要去g省的,你妈那儿估摸着有点关系……” 伏城也没有急着应承,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妈那儿我会试着说一说,但我妈不欠我的,能成不能成我都尽力,名额这个事儿谢谢牛叔了,我不会扔下我爱人一个人在林场,我们俩人愿意在一块儿。” “我儿子那儿不是很要紧,只是知道有人在心里安稳,倒是没什么麻烦。”他要是回答的利索牛广平反而会不安心,这样正好,“你真的确定?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也是大学生……” 伏城谢过了牛广平好意,“就因为我当过大学生,所以更明白这个诱.惑!不瞒牛叔,我知道这个能改变我前途,但当初是我连累了她,可在我残废的时候她都没抛下我,我做不出来自己去念书,叫她一个人受苦!” 牛广平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这事入了你的耳就算,别跟你家里头说。” 伏城笑了,“叔,我又不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婆媳关系? 还不都是中间那根联系的纽带蠢? 没有处理不好的婆媳关系,只有不长脑子的儿子/丈夫! 等回去的时候,伏城也没跟杜梦闲提这一茬。 这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他也以为如今的工农兵大学跟考上的大学一样,想着以自己媳妇的学习进度不足以上大学,干脆还是别说出来叫她多想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