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做什么。朕还没看完。” “半个时辰,就看了这么一页呀。” 皇帝一窒。 “朕在想事。” “想什么。” “……” 皇帝无言以对。这半个时辰,他脑子里过了很多荒唐的事。想她白璧无瑕的皮肤,微微发凉的掌心,还有那根掐之即断的脖颈。无数官感强烈的画面撞在他的脑子里,令他心乱如麻,连话语也跟着迟钝起来。 “不要放肆。手拿走。” 身旁的人摇了摇头,愣是没有动。 皇帝索性一把摁住她的手塞回被褥中,“冻得跟根棍子一样,仔细膈朕。” 话一说完,却见她脸色微红地被裹在被子里,睁着一双水波荡漾地眼睛正看着他。 皇帝觉得自己脑子突然空白了。 他们太久没有享受过男女阴阳的大乐了。以至于皇帝有些忘了,要撩开这层极乐的纱,需要从什么地方起手。 然而她毫不回避地望着他。隔得那么近,纵然灯火不算太明亮,皇帝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她脸颊上那些柔软的绒。 他一下子乱了,但又不肯露怯,伸手胡乱地把压在身下的那本书拽起来试图掩饰…… “朕在想正事……不要……招惹朕……” 说到后面却自己都心虚了。 他很想念这一副温暖的身体,可是越想念,就越是想要珍重它。 “你该修养修养。朕……” “你去哪儿。” “你管朕去哪儿,朕去……朕去看折子。” “贺庞。” “不准叫朕的名字!” 他的脸猛地烫到耳根子,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赤足踩在地上,气势汹汹地对着她。找不到话来掩盖此时的尴尬和情欲,他便习惯性地拿硬话去怼她。说完之后,又后悔,恨不得去外面洗一把冷水脸。 王疏月拥着被子坐起身望着他,没有说话。 皇帝按了按自己的脑袋,望向一旁,半晌,方小声的说了一句:“朕没说对。” “不是,是我放肆了。”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就是不知道说什么……那什么,随便抓了一句,你爱叫就叫吧,朕不说你。。” 他虽这样说,却还是不肯看她。 王疏月笑了笑,伸手牵住他的手,仰头道:“我身子真的好多了,我也很想你。” 皇帝觉得自己背脊上好像被一只软软的虫子发狠咬了一口。那阵疼啊,又糊涂又辛辣,猛地窜到他的耳根处。他不禁伸手至她的领口处,她也温顺地仰起头,那如鹅颈般优雅的脖子上甚至看不见一根经脉。 雷声阵阵的雨夜之中。 她久违的声音叠在皇帝的耳边。感情在那个年代,ga是横在男女之间唯一平等的东西,一双人放纵其中,把什么身份啊,担当啊,全部暂时地抛弃在脑后。彼此贪心地索去,也大方而无畏地给与。 此时天越寒,泥土和雨水的腥气就越重。 王疏月静静地靠在皇帝的怀中。 “贺庞,你睡着了吗?” “还没。” “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些……累……” 她说着自己也笑了。 “睡吧。” “睡不着了。” “那要如何,要朕陪你说点什么?” “嗯……我问您个事吧。” “什么?” “关于……欸……” 她不由地笑笑 皇帝正佳眼睛,外面雨声隆隆作响,遮了一大半她的声音,皇帝索性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道:“说吧。” “您还记得,我之前问您,您那是什么怪癖,总是要我背靠着您睡吗?” 皇帝的背脊一僵,这么私密的癖好,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问出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嗯……”了一声。“那您还记得,您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皇帝怔了怔。 他记得,他当时用了一种特别调侃的语气,说得王疏月脸红。那个时候,他一味地只顾在她面前保有自己的体面和气焰,完全不顾及让她理解到自己真实的心意。但其实那并不是他的真心话。 他吃这张嘴的亏已经吃得太多了,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好好地修炼修炼,把那层傻气儿全部压下去。 说心里话,在他眼中王疏月是一个很优雅精致的女人,他喜欢她平日里衣衫柔软,发髻一丝不苟的模样。可是,那些温暖的绸料之下,她这个人却,被这座紫禁城,被她背后漫长前明“文化”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她为王家的门楣缠过足,因为自己而长跪过雪地,受过正月里的大寒,一双写得祝体的手,也曾被拶子拶得血rou模糊,生产之后,又在女人的病痛之上辗转。她这副身体的里内,并不见得像她的皮肤一样白璧无瑕。 所以,怎么说呢。 平日里,他并不能关照她实在病痛,但在床榻上,他却想要实实在在地拥抱住她的脆弱。 他不介意她受过的伤害,他想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护住她这个人,给她最好名誉,最光明磊落的人生。 “朕就是希望,在朕身边的时候,你不要隐瞒,也不要害怕。” 王疏月怔了怔。这话让她心里软软地发痛,时光过去这么多年,他的言语终于柔软了。 皇帝却伸手揉了揉她散开的头发。 那头发像瀑布一样柔软地泻在他的肩头。衬得她的肩膀越发纤瘦。 “你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蠢还傻,有什么事情,都不肯跟朕说。但其实……” 他犹豫了一时,声音渐渐轻下来,平声开口道: “但是,朕很心疼你。朕希望自己记着,你再隐忍,再坚强,也都是一副弱骨,你不跟朕哭,并不代表你不知道疼。。” 他说着,顺着她的长发,顺抚着她的背脊。 “王疏月。” 王疏月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接着,便听到了背后传来他略带鼻音的声音。 “在朕这一朝,朕不能让你成为朕的嫡妻,但朕这一生,不会再立后了。” 王疏月张了张口,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皇帝却平声续道:“朕长你几岁,若朕走在你之前,朕会把最大的尊荣留给你,准你出宫,奉养恒宁府中。朕希望朕不在的时光,你也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伤害,不被诋毁。” “若我走在你前面呢。” “那朕会扶棺一路,一步一步送你去朕的地宫。” “你的地宫?” “对,朕的地宫在茂山,那里有从万树园移来古苍,北面是皇父给朕的赐园——镂云开月。哈……也不知是不是缘分,那块地和你名字也是相契的。朕要和你生则同室,死则同xue,若如桑格嘉措所说,人若流水,这一世的缘分,还能流淌的下一世的话,朕也想试着去找找你,王疏月……” “在。” “咱们彼此等一等啊,别走太快。” 王疏月心里一阵软痛,轻声道:“那也是我们能定得吗?” “反正朕会等等你,至于你等不等朕,你凭良心吧。” 说完,他自己也笑,又道,“其实,朕有一句话,朕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但今日……”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既然朕都跟你胡说到这份上,就索性说了吧。” “什么话。” “疏月,朕离不开你。” “我一直都知道。” “什么。” “那天夜里,我是醒的……” 雨声掩万物之声。边地秋草被洗净,抽出刀剑般的锋刃。 时光流逝无因,如谜。 平昌十五年。 据史载,帝南巡。此回随行的的嫔妃只有王疏月一人。 帝妃同游卧云精舍,辰时入,酉时方出。 那一年,长洲的春去得特别晚,过了四月,仍然处处是未开尽的桃花与杏花。担着豆腐脑的小贩从卧云精舍门前行过,落花被风肆意地卷起,纷纷扬扬地落在王疏月头顶。她梳着素净的发髻,没有簪花,蹲在楼外的晒书台上帮着晒书的人们收书。 皇帝站在他身旁,翻着一本长洲学派的文人私集。 其文文采斐然,读之口舌生香,他不由赞道:“嗯!朕恨与此人晚见啊,程英,这个云外居士是长洲何人,召来朕见一见。” 晒书的人们相视一笑。 程英与皇帝却皆不解。 “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