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帐中香 暗敛风雷费思量(一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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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腹部有明显的一道剑伤,经了七八个时辰的静养,伤口血液本该大致凝固,如今却又在滴着血珠。 想来它不知在哪里歇了一夜,待伤处略略好些,不知怎样千辛万苦地才勉强飞回县衙,找到“藏”在书房的主人,还意外地发现了藏在屋顶的萧潇。 它尚记得主人命它追踪萧潇之事,却不晓得它前夜受伤逃开后,正是萧潇救了阿原,居然很尽心地继续履行职责,拖着受伤之躯攻击萧潇,硬生生把他逼下屋檐。 阿原仔细检查它的伤处,哑着嗓子笑道:“原来你没死,你没死……我真怕你也被杀了……” 眼前又有雪白的鹰影掠过,她已分不出是幻境还是回忆,更没注意到她不自觉间居然用了个“也”字妲。 她如获至宝般将小坏抱到怀中,急急带它去治伤,口中无意识般地喃喃念道:“小风,别怕,我会救你,小风……” 她走出好长一段,才自己怔住。 为什么她唤的,不是小坏,而是小风禾? 小风,是什么? 她疑惑着离开时,并未注意到景辞忽然间苍白的脸庞。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背影,看向左言希。 左言希却不曾注意到阿原说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他治病救人的白皙双手,竟似魂不守舍。 长乐公主看着收剑前来见礼的萧潇,倒也没因他责怪他偷听,只问道:“你鬼头鬼脑躲在屋顶做什么?光明正大到里面来听,也不会有人拦你吧?” 萧潇咳了一声,笑道:“回公主,有……有人拦……” 他将食指暗戳戳地指了指景辞,又飞快缩回。 景辞竟已看到,冷冷道:“现在不拦了!” 长乐公主有些不解,旋即想起阿原,不屑地啧了一声,说道:“你不会也是为那姓原的贱丫头吧?真服了你们,这眼光,真真是狗都不如!” 景辞便向谢岩道:“听见没有?公主说你狗都不如。” 长乐公主噎住。 谢岩狗都不如,她苦追着一个狗都不如的人,岂不更是自甘下.贱? 谢岩只作没听到两人话语间的锋芒,迅速转开话头,问向萧潇:“萧潇,你都听到了?贺王一案,你怎么看?” 萧潇毫不回避,答道:“我同意景大人每一个字。立刻搜拿张和,然后结案。至于案中涉及的其他隐情……可以回明皇上,另案处理。” 长乐公主凝视着他,然后笑了起来,“行……贺王案凶手已明,只要搜到张和,的确可以结了。甚至其他的,恐怕……并不是留在沁河便能查明的。” 萧潇欠身,笑得明朗如晴空煦阳,“公主明鉴!” 张和的消息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他果然没逃出去,甚至没能逃离沁河。 长乐公主、谢岩等人坐了很远的车,蹑着名贵的珠履在乡野间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又走了半夜,才赶到张和被害的地点。 张和死在当地的一处小庙里。 那庙离村庄有一段距离,里面只有一名老僧带着个小沙弥住着,故而附近里正、保长都不曾发现庙里多了个逃犯,直到有村民经过小庙里发现两名僧人倒在地上,进而发现有个陌生男人死在了后面一间禅房里。 两名僧人没死,却已疯疯癫癫,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因景辞近来身体状况不佳,左言希以医者的身份再三告诫,不许他前来,并劝阿原也留下,照顾景辞,也可以照顾她的鹰。但左言希、慕北湮及李斐、井乙等人都已赶了过来。 长乐公主看着在泥泞里流着涎水呵呵傻笑的老僧,掩鼻看向左言希,“你看看他们还能恢复神智吗?” 左言希明知其意,过去搭了脉,摇头叹道:“便是用药调理,也只能缓解症状,很难完全恢复。想靠他们了解案发时的情形,只怕不可能了……” 李斐在旁看着,想说什么,又踌躇着不敢上前。 井乙却已忍不住道:“怎么又是发狂?先前丁曹不就是发狂而死的吗?” 长乐公主蓦地抬起头来,“丁曹?是谁?” 李斐这才道:“回公主,是我们县衙的一个公差。他在追查朱蚀案时,被姜探察觉并下药,最后因癫狂跌落山坡摔死。” 长乐公主便问谢岩:“就是你上回来办的那个案子吗?姜探呢?” 谢岩盯着发狂的僧人,也由不得困惑起来,沉吟道:“姜探一直重病在身,她母亲认下谋杀亲夫的大罪后自尽,她受不住刺激,当天便吐血而死。” 左言希道:“虽然同样迷失神智,但从症状来看,应该不是一种药。” 张和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是明显的中毒而死。 脚踝上有一处啮伤,从齿痕看,应该是蛇伤。他虽曾被割开伤处试图挤出毒血,但显然没什么效果。伤痕周围黑肿发亮,流出来的黑血已经凝固,糊在高肿变形的脚背上,狰狞得可怕。 长乐公主仔细察看着那简陋的禅房,缓缓道:“这时节,乡间有蛇虫出没,应该是常有的事吧?” 谢岩扫过空荡荡的屋子,确定张和随身携带之物连半根针线都不曾剩下,叹道:“蛇虫么……大半个月前就有了!阿原先前就曾在涵秋坡被咬过吧?” 李斐吃吃道:“对……对,也是毒蛇所咬……” 长乐公主便嫣然一笑,“于是,最后的元凶也被毒蛇咬死,贺王一案真的可以结了!贺王世子,你说是不是?” 她问的是慕北湮,但慕北湮并没有回答。 他那双桃花眼有些迷惑,有些苦恼,也有些愤怒,正出神地看向窗外。 窗外,左言希一袭素衣如雪,默然立于隔年的枯枝败叶和新生的蓬勃杂草间,怔怔地盯着手上一截半枯的植物。 那是一株凤仙,隔夜采摘的凤仙。 结了贺王案,长乐公主、谢岩很快离开了沁河,竟比来得还要快。 李斐不敢相信,长乐公主居然就这么离开了沁河,完全没理会案件里残留的疑点。 虽说聪明人都该明哲保身,但长乐公主既是奉皇命而来,早就该考虑到贺王案可能牵涉到的复杂性,怎么肯如此轻易罢手而去? 不过那等高层斗法,对小小的七品县令来说,着实遥不可及。 一个不小心,或许能平步青云;但再一个不小心,可能死无法葬身之地。 有时候,“糊涂”二字,才是长长久久立足官场的不二法宝。 于是,当晚李斐搬回自己卧房,睡得格外踏实,格外安心。 阿原也搬回了原来的住处,享受起了公主般的待遇。 长乐公主离开前,曾将景辞召去,连同谢岩在内,三人有过一番长谈。出门时,景辞的面色便不大好看,向谢岩淡淡道了一句,“重色亲友,说的就是我某位好亲戚!” 谢岩负手而笑,“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何况既已相见,早早摊开来说,岂不更好?” 景辞点头,“嗯,更好。亲上加亲更好。” 谢岩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但送走景辞后,长乐公主的脸色便好转很多,连脸颊上剩余的几颗小红疹都在她的笑容里闪闪发亮。 或许因为心情大好,她离开时并未撤走屋里额外布置的那些陈设,连她的卧具和瓶盏等器物都未带走,白白便宜了阿原,陋室成了华屋。 小鹿很开心,回屋时在地间铺的柔软毡毯上打了好几个滚。 但阿原还是睡得很不好。 眼看景辞病势好转,小坏也已无碍,阿原终于忍耐不住,拉着景辞去了涵秋坡。 她并没有勘察当日被毒蛇咬伤的地方,也没有再去回顾那夜患难相守的木屋,而是去了姜探的墓地。 景辞坐于肩舆上,远远瞧见坡上那处孤单的隆起,不由微微一皱眉。 阿原已紧走几步,转着坟头转了两圈,居然从草丛里找出一把锄头、一把铁锹来。 景辞讶异,“你什么时候预备的?” “不是我预备的,除了我之外,也有人疑心了吧?”阿原嫣然一笑,将铁锹等掷给两名舆夫,顺便又丢过去几串钱,“给我挖开!” 题外话 第二卷完。 嗯,我先前说过第三卷终于有女配会出来吧?然后谈情说爱小小虐恋什么的也该上演了…… 不过第三卷连名字都还没想好,愁死我了,或许大后天才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