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奇阵大破重骑兵 釜底抽薪惊冷汗
关中平原,深秋气寒,落木萧萧,一望无际。 清晨的岚霭从终南山中飘然而下,浸染广袤大地,与渭河两岸的雾气连成一片,如纱似幕,随风而行,飘渺不定。 辰时刚过,阳光好似千万把金光闪闪的利剑,穿透雾霭,射向大地,一下子照亮了关中平原。从临川岗上望去,渭河蜿蜒静淌,民屋偶现,炊烟袅袅。一名义军哨兵风疾火燎地从岗上飞马而下,向营中的军帅大帐禀报道——前方七、八里处,发现大队骑兵从长安城方向疾驰而来! 听报后,大帐中的李三娘微微一笑,说了声“终于来了,”随即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军营内,号角长鸣,鼓声咚咚。 片刻之后,义军营寨的东面传来隆隆的蹄声,伴随着滚滚尘埃,由远而近。长安城中的数千重甲骑兵风驰电掣,旌旗林立,呈雁形阵势,如同乌云一般,黑压压地冲了过来。 这支部队的每名骑兵,全身都裹在厚厚的铠甲之中,手持利槊,肩背短刀,马鞍上斜挂圆盾,连胯下的坐骑也身披重甲,只有战马的小腿裸露在外,马头上则套着抵御弓箭击杀的黑色皮罩。 铠甲包裹的骑手和战马,成百上千,浩浩荡荡,如同一支钢铁洪流,排山倒海地向前推进。五里,三里,四百步,二百步…大地为之震颤,疾风为之呼啸。眼看大队骑兵就要冲进营寨,大纛下,众将拱卫的李三娘“唰”地一声,佩剑出鞘,营垒旁边的百名士卒同时用劲,猛拉手中如腕粗细的麻绳,只见营外两百步处,黄土中“嚓嚓嚓”地腾起一排排尖尖的木栅,斜斜地指向奔涌而来大队骑兵。 陏军奔驰突进,猝不及防,在锋利的排栅前顿时人仰马翻,撞击声,嘶鸣声,哀号声,混杂在一起,尘埃伴随着血rou,飞到半空中,顿成深棕色的一片。前面的骑兵撞到排栅上,非死即伤,摔落马下;后面的骑兵不明情况,蜂拥而至,对着前面的骑兵碰撞挤压,践踏而过,立时死伤一大片。片刻功夫,排栅前便堆积出来一小座尸山骸丘。敌军的血水汩汩四溢,直流到营寨大门边上。 此时,陏军阵中号角响起,“嘟嘟”低沉,四方可闻,强攻的命令让重甲骑兵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击只见后面的骑兵踏着同伴的尸首,狠抽马鞭,猛拉缰绳,高高跃过与排栅齐平的骸丘,挺着利槊,举着短刀,一个个红着眼,恶狠狠地朝大营扑来。 李三娘将营外的情形看得真切,扭头对身旁的高羽成说道“高将军,是时候了!” “是!”高羽成躬身一揖,跃身上马,手握令旗,挥舞向前,直奔营垒而去。 转身间,只见军营东边的垒壁上,推出来百十架木制机弩。每架机弩都大如冲车,需十多名士卒齐力把控,弩机上的凹槽中平行插入了八支马腿粗细的长矟,各长三丈,矟头锋利,寒光闪闪;机弩后端,则是粗如树藤的牛筋大弦,直挺挺地绷在铁制机键上,蓄势待发。 高羽成令旗到时,士卒们同时举起大锤向机键砸去,只听见“呯呯呯”地弦响之后,千百支长矟“呼呼呼”地脱机飞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长长的黑影。 长矟射入骑兵阵中,势大力沉,猛不可挡,一支飞来,顷刻间便洞穿三四名骑兵,矟杆见红,鲜血四溅! 数百支长矟飞过,陏军近千名骑兵惨叫坠地,肠开肚裂,肝胆俱出,在沙尘滚滚的黄土地上留下滩滩血迹。如此凶狠的武器,陏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惊惧之间,方寸大乱,有的继续冲击,有的勒马立定,有的拉缰回撤,整个骑兵阵营乱作一团,无复队形。 大纛下,李三娘与众将见机发长矟大显威力,阻截了重甲骑兵的冲锋,都轻舒了一口气。 垒壁上,高羽成冷笑一声“得让他们吃些苦头了!”随即转过身去,面对军营中央部署的强劲石弩,左右摆动令旗,然后猛然放下。 只见营中十几架二层楼高的石弩同时发射,伴随着“铛铛铛”的弦响,硕大如斗的巨石从弩机上骤然弹飞,在空中划过道道弧线,重重地砸入乱蚁如麻的陏军骑兵之中。巨石落地,震耳欲聋,顿时激起数丈高的黄土尘埃,然后呼啸着向前滚动而去。巨石所过,死伤一片,肢飞体断,肝脑涂地,惨叫四起,血雾腾升。 眼看陏军骑兵溃不成军,已丧失了战力,就待束手就擒时,临川岗上的哨兵再度来报,对面的陏军营垒有异动,数千人离营而出,直奔义军的西边营垒而来。 李三娘扭头对身边的萧之藏说道“果不其然,前后夹击,欲搏我营。” 萧之藏点点头,笑道“有备无患,阴弘言有来无回了。” 李三娘将三面令旗分别交给郝齐平、宋玉和周孝谟,命令道“两翼齐出,合围来敌;中军坚守,不得擅出!” “是!”三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 原来,出征之前,阴世师便与侄儿阴弘言约定,长安到盩厔只有一天的路程,若超过一天队伍仍回返回,万全起见,将派援军于第二日出城,予以接应。 按照约定,阴弘言在营寨中苦等了一夜。这一夜,惊心动魄,同义军你来我往,殊死搏杀。此时,身心疲惫的阴弘言对长安的援兵真是望眼欲穿!见东边烟尘滚滚,人马嘶喊,阴弘言料定援兵已到,于是,急令麾下校尉朱匡武率领两千步卒出营,打算前后夹击,一举击破李唐义军。 朱匡武策马而行,身后的两千士卒小跑跟进。东边战鼓咚咚,号角长鸣,杀声震天,朱匡武知道机不可失,东西对进贵在速决,于是高举战刀,大声喝斥,催促身后士卒加快步伐。 眼看义军营寨就在数百步外,“李”字军旗已映入眼帘,朱匡武大喝一声“杀进去!”然后一马当先,直奔营寨辕门而去。就在此时,只听到低沉的号角从义军营寨的南、北两门同时传来,寨门大开,两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分别杀出,沙尘滚滚,马蹄阵阵,呈两个弧形,似一对镰刀,闪电般地向陏军步卒合围过来。 一看这阵势,朱匡武明白义军作了准备,偷袭已然不行,便回头大声令道“长矛护住两翼,刀手上前攻垒!”正说话间,郝齐平、宋玉已带领骑兵杀到眼前了。失去了铁盾龟甲阵的陏军,面对势不可挡的骑兵洪流,力不从心,防不胜防,长矛刺落前面的数十名骑手后,很快就被后面更多的骑兵冲垮和践踏。 面对战马上寒光闪耀的数千把陌刀,陏军步卒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陌刀挥过,头断肢裂,血rou横飞,片刻之间,陏军的两翼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濒于崩溃。 朱匡武见状,只得命令陏军强攻前面的营垒。就在相距不到百步之时,突然间,垒上乱箭飞下,密如疾雨,陏军步卒顿时倒下一片,呻吟抽搐,哀号不已。 朱匡武弃马步战,左手举起圆盾,右手挥舞大刀,高声喝道“给我上!”带领士卒cao持盾牌,挥刀舞枪,全力攀垒,攻击而上。 垒上义军严阵以待,周孝谟见陏军攻了上来,将令旗一挥,垒上将士刀剑出鞘,长槊横握,劈头盖脸地向敌人砍斫下去。一时间,刀枪相碰,盾槊互击,你来我往,血光四溅。 两军搏杀正酣时,一名军校急匆匆地飞奔到义军大纛下禀报,说是鄠县城中的张福贵疾驰营中,有紧急军情呈报。李三娘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命令张福贵即刻来见。 张福贵策马奔来,翻身下马,跪拜在地,哭喊道“主子,不好了!陏军大队人马直逼鄠县而来,钱大柱管家让我飞马来报,求您派兵援救!” 李三娘一听,“唰”地一下,脸色苍白如纸,背心沁出冷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