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陈家兴听见弟弟的话，脸色难看起来，弟弟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他是明白人，怕陈烈不高兴，紧接着说道：“别听我弟瞎说，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一百就够了。我也不让你等太久，就借一年，等明年这个时候，不论我赚不赚得到钱，一定还。” 陈家旺快要被自家扯后腿的亲哥给气死了，陈烈那么有钱，多借点怎么啦，一百怎么够。这个大哥真是个榆木脑袋，还明年还。万一亏了，明年拿啥还？ 不错，至少还有个明白人，陈烈心想。 他看着两兄弟说道：“借钱可以，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事先可要说好了。借钱就按照规矩写借条，只要你写了这借条，别说五百，五千我也能给你借来。” 陈家兴当即点头，他本就没打算赖账，写个借条也好，至少自己心里踏实。 见大哥点了头，陈家旺想了想也跟着同意了。不就是个借条吗，有什么了不起，他跟陈烈可是堂兄弟，他就不信自己没钱，陈烈会追着他要。 陈烈见二人点头，也不多说，当下带着两人去了厂长的办公室。他把事情简单的说清楚，然后请厂长给写个借条，当个见证人。 对有想法的年轻人，方厂长是欣赏的，知道二人是想要创业，他还鼓励了二人一番，只把陈家兴说的脸红。 他们哪里是有想法，不过是他爹看陈烈进城眼红而已。 借条写的很正式，借款时间，还款时间，见证人，等等。 “对了，你们打算拿什么做抵押？”见两兄弟不明白，方厂长好心的给解释了，这借东西没有抵押物，那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人家把钱借给你，万一到期你赖账怎么办？没有抵押物人家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陈家旺被说的心虚，他本来就没打算还的，只见他看着方厂长说道：“我们可是堂兄弟，是一家人，咋还要写抵押物。陈烈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咋地。” 陈烈面无表情的说道：“借钱有借钱的规矩，既然你们要借钱自然要按照规矩来，五百不是小数目，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钱借给你。万一你亏了到时候来个不认账，那我不是要自认倒霉？五百块我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攒齐这么点。再说了，你借钱我可没跟你算利息，抵押物不过是给我的一个保障而已。这你都不肯，我怎么放心把钱借给你？” 不管陈家旺怎么说，陈烈都都不为所动，坚持要按照规矩写借条。 倒是陈家兴爽快，他说道：“我家的房子和地能做抵押吗？”早前因为李书瑶高考的事情，陈家就分了家，如今陈家兴带着老婆孩子单过。他家大人孩子有五口，分的十亩地。他说出这话，可见是真的想要大干一场。 对明白人，能帮一把他还是愿意帮忙的，因此陈烈说道：“地就算了，就拿房子吧。你家房子新盖的，面积也不小，你拿房子抵押，我借你二百，三年后还。” 东溪村分房也是按人口来的，一人二分地，陈家兴家的房子有一亩地，算是大的了。陈烈看他明事理也愿意给他优待。 陈家兴不傻，当下就点了头，然后请方厂长给写了借条，按了手印。 借条一式三份，陈家兴收起自己的那一份就准备走人。 见自家大哥借到了钱准备走人，陈家旺急了，他来的时候可是跟李书瑶打过包票的，说一定能拿到钱。如今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岂不是被那女人嘲笑？ 想到这里他咬牙说道：“我也拿房子做抵押，你借我五百。” 陈烈笑了：“家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跟二大爷一起住的吧？那房子你能做主？好，咱们先不说房子你能不能做主，你那房子可有些年头了，面积也没有一亩，你张口就要五百，是觉得我傻呢，还是你傻？” 陈家旺听到这话怒了，怎么他哥那里这么好说话，当场就能拿到钱，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事那事呢。“陈烈，你看不起我是吧，不想借就直接说，推三阻四的，糊弄谁呢。” “你说得对，我还真就不想借给你。”先不说陈家旺这个人怎么样，就凭李书瑶以前经常四处造谣沈兰，他就不想借钱给陈家旺。他陈烈可是记仇的很，像李书瑶那种女人，就应该在家老老实实种地，正好也让她知道知道农民的不容易。 陈家旺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走到门口还把人摔得咣咣响。 方厂长脸黑了，他对着陈烈说道：“就这样的人，别说你了，我有钱也不愿意借给他。真是的，一点素质都没有。” 陈烈摇摇头，不好意思的对着方厂长说道：“我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村里日子不好过，能帮我也愿意帮忙。可是这不代表我就要拿自己的辛苦钱去让别人享福。今天我给陈家旺开了先例，您看着吧，明天来找我的更多。我有多少钱也填不满这个窟窿，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个掐死呢。我就是要告诉别人，借钱行，只要按照规矩，我就借。那些想要空手套的想都别想。” 方厂长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比陈烈年长，经历的事情比陈烈多些，刚才他还担心陈烈看不透，想着私底下说上一说，没想到人家什么都明白。既如此方厂长也就不再说什么，挥手示意陈烈没事可以出去了。 陈家兴两兄弟去找陈烈的事情，村里不少人都知道，也都在观望，想看看结果怎样。等知道借钱要写借条还要有抵押之后，想占便宜的都迟疑了。也有那真心实意的想借钱，不打算赖账的，回去盘算自家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能借多少钱之类。 陈烈并没有借给很多人，除了陈家兴，他又借了三五家品性不错的，就表示自己没钱了。如果还有人需要，他倒是可以做个中间保人帮忙拉线，只不过这个就需要支付一定的利息了。 利息并不是给陈烈的，至于有多少的利息就是别人说了算。 陈烈这话说出口，就再也没人来找过他，毕竟，这个年代思想保守的人占大部分，敢于顺应时代的只有那么一小撮。 原以为村里人不来，家里就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谁曾想，这天，陈春花找了来。 陈春花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自家的三个孩子，她也没有去找陈烈，而是直接去找了沈兰。也不知道她打哪里弄来的地址，直接找到沈兰正在装修的店里。 看着眼前这个两层的小洋楼，陈春花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陈春花来的时候沈兰几人正在吃午饭，午饭吃的是包子，喝的是豆腐脑。见陈春花几人站在门口，屋里的人对视一眼，沈兰起身喊了几人进来。 赵大妮，不，现在应该是叫赵恩了。赵恩有些局促的跟在她娘身后进门，她双手搅着衣襟，只抬头喊了声舅妈，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赵恩的旁边是今年已经八岁的meimei赵二妮。比起赵恩的局促不安，赵二妮显然更会来事，只见她甜甜的把屋里人叫了一遍，喊道小铃铛的时候，她还上前想要去拉小铃铛的手。只可惜小铃铛看到她手指甲盖里面都是黑泥，给避开了。 赵二妮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只不过赵二妮是个能忍的，她想着今天来的目的，只讪笑着放下手，站到了一边。在沈兰看过来的时候，还故作坚强的笑笑，仿佛在说她没事一般。 可惜，沈兰压根就没看她，她看着陈春花说道：“春花是来找你大哥的吧，你来的早了，他这个点还在工厂，中午不回来。你要是有事，我出去给你打个电话，他一会儿就能回来。” 说着沈兰就赶紧起身，准备出去给陈烈打电话。 家里并没有安装电话，她要打电话只能出去到别人家里借用。 陈春花赶紧拦住沈兰，开玩笑，她就是知道她哥不在才来的，怎么能让沈兰去打电话呢。 陈春花讪笑着说道：“我没啥事，我哥干活也不容易，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说完这话，她心虚的低下了头。 沈兰见状冲着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小铃铛会意，放下手里的筷子，就准备出去给她爹打电话。 谁知赵二妮一直注意着小铃铛，见她要出去，赶紧开口说道：“meimei要去哪？” 小铃铛一脸无辜的睁眼说瞎话：“我去上茅房啊，你要跟着我吗？我肚子疼，要拉臭臭。” 赵二妮脸色一变，仿佛小铃铛身上有什么似的，立刻远离了她。 小铃铛才不管赵二妮如何，她冲着赵二妮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出了家门。她对这一片很熟，不一会儿就来到有公用电话的超市。 说明来意，小铃铛熟练的拨打了她爹的电话。“爹，我姑姑带着哥哥jiejie来咱家找你了，也不知道他们有啥事，我娘说让给你打电话，他们也不让。还是我激灵偷跑出来的呢。” 爹娘都以为她小什么也不懂，实际上小铃铛心里明白的很。她这个姑姑以前一年也就回家两次，次次都在说自己日子过得艰难，想要他爹娘帮衬。而且，对她这个侄女也冷淡的很，有时候还让她爹娘不要太宠她，说她是个闺女早晚是别家的人，对她好没用之类的。 小铃铛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看不起自己。哼，你看不起我，我才不要喜欢你呢。 因此，她对小姑也很冷淡，连带着对两个表姐也不热情。 平日里她家有事都不见过来，像如今这样不年不节的忽然来她家，还不让告诉她爹，指定没好事。 她可是很护食的，小姑想占她家便宜，门都没有。 第37章 外甥 告完状，小铃铛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回去了。走到门口，就见赵恩站在那，看赵恩的样子似乎是在等她？小铃铛有些不确定。 坦白讲，小铃铛跟赵恩不算很熟，但也不陌生。赵恩能上学是她爸出的学费，这一点小铃铛也知道。而赵恩也确实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周末经常去她家跟她娘请教问题。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算是熟悉了，只不过赵恩比较沉默，两个人说不上几句话。 赵恩看到小铃铛也没问她刚才干什么去了，她看了看屋里，低声说道：“我娘是来跟舅妈要钱的，你最好打电话让舅舅回来。”她怕小铃铛不懂她的意思，特意说的要而不是借。 这是昨晚赵恩偷听到的，她爹跟她娘商量着要从她舅舅这里弄多少钱出来，还说她舅舅没儿子，将来的东西早晚是她弟弟的。 赵恩一直记着舅舅、舅妈的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亲爹算计舅舅的家产。可惜她能力不足，除了偷偷报信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对于亲爹娘，赵恩是心寒的。 八岁之前，赵恩是没有名字的，一直被大妮大妮的叫着，就连后来报户口，也是用了这么个名。八岁那年，因为舅舅坚持送自己去读书，她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取这个名字就是要让自己铭记舅舅、舅妈的好，不要忘恩负义。他们给她出钱读书，对她比她亲爹娘都上心，她要永远知道感恩。 当年因为赵恩读书的事情，陈烈还跟赵家发生过冲突。在赵家女子根本就不是人，每日里都是干不完的活。 陈烈让赵恩去读书，最先反对的就是赵家老太太，她的亲奶奶。用他们的话说，女孩子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读书，读书有啥用，又不能给赵家带来好处。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给家里干点活，多赚点工分是正事。 可惜，陈烈不吃这一套，他很直接的告诉赵家，如果不让赵恩去读书，他就去派出所告他们虐待闺女，歧视妇女。 那个时候，搞歧视还是很严重的罪名，陈烈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脾气臭的很，赵家还真怕陈烈去告他们，最后只能无奈的同意了。 陈烈强势，赵家拿他没办法，虽然同意了赵恩读书，但是该她做的活一分都不能少。而且，对赵恩的亲娘陈春花更是看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打骂一番。陈春花心里还是有这个孩子的，也愿意孩子有出息，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干完家里指派给她的活。 一年前赵恩小学毕业，她原本应该去参加初中考试的，谁知道那天陈春花居然把她扣在家里，她没能去参加初中考试。这件事给了赵恩很大的打击，也让她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赵恩刚开始不明白，她娘明明是很支持她读书，支持她走出赵家的，怎么她到了关键时刻就变卦了呢？ 过了很久她才想明白，原来又是因为她弟弟。 陈春花这个人是矛盾的，她疼女儿不假，可更疼儿子，如果女儿的利益没有跟儿子发生冲突，她是会顾忌女儿的。可一旦闺女跟儿子发生冲突，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儿子，至于女儿如何，她完全不在意，丢弃女儿就跟随便扔根杂草一样。 心寒吗？赵恩说不出那种感觉，也许在她心里早就知道父母是怎样的人，只不过那时候在自欺欺人罢了。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父母作对比，她才越发觉得舅舅、舅妈好。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让她爹娘把注意打在舅舅身上。 因此，看到小表妹出来，她才会偷偷跟着等在门口。 小铃铛挑眉，她没想到大表姐会跟她说这些，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她爹娘没有帮错人。大表姐是个知道感恩的。 想到这里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铃铛并没有说她已经给她爹打过电话了，她爹一会儿就会回来。 她倒是好奇，她这个小姑会怎么开口跟她娘要钱花？ 小铃铛跟赵恩前后脚走进门，屋里的气氛并不好。陈怡安看见小铃铛过来，冲着她努努嘴，悄声说道：“咱这个小姑还真够可以的，你刚才不在不知道，她啊，居然让婶婶给她儿子出钱上学。” 陈怡安仗着年纪小跟沈兰熟，刚才就一直扎在沈兰怀里不出去，她就是想要听听这个堂姑说啥，好第一时间告诉小铃铛。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姑姑居然是来跟婶婶要钱的，说是赵宝柱年纪不小了，要送去上学。当初她哥能给大妮出钱，到了宝柱这也不能例外，也要出钱。 堂姑姑想的还挺美，居然异想天开让赵宝柱上县城读书。别的不说，只说六小，一年的学费就好几十块，五年下来要好几百。也不知道她堂姑姑哪里来的脸面，张口几百也好意思。 小铃铛凑到陈怡安耳边说道：“没事，我刚才已经给我爸打电话了，回头让我爸收拾她。”她这个小姑姑还真是的，以为谁都惯着她这个臭毛病不成。 她爸当年为啥要送赵恩读书，她也问过。她妈的意思是，她爸怕将来她有出息了，她姑巴上来。她一个小辈要是真不管，别人在说她闲话。如此，还不如把小姑的亲闺女扶植起来，将来有事也有人顶在前面。 可惜，她爸想的挺好，架不住她小姑扯后腿。谁能想到她能狠心的把自己闺女关在家里，不让去考试呢。如此，赵恩大好的前程就断送在了她的手里。为了这个，她爹还跟她姑大吵了一架，两家大有不来往的意思。 如今，她居然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小铃铛也是服了她这脸皮。 怕亲娘吃亏，小铃铛跟陈怡安说了一声就进屋了。她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她娘一个人坐在一边，她小姑跟赵二妮坐在另一边，她那个表哥则在屋里自处晃悠，这摸摸那摸摸的。 十岁的男孩子了，还这么不爱干净，手上跟赵二妮一样，也是黑乎乎的泥巴，有时候鼻涕流出来用袖子一擦，把小铃铛恶心的不行。 看到赵宝柱把手伸向她喜欢的那个鸡毛毽子的时候，小铃铛快步走过去拿了过来。这个毽子可不是用一般的鸡毛做成的，而是用那只七彩山鸡的褪下的毛。为了凑成这个毽子，她还拔了它好几根漂亮的尾巴毛，气的山鸡好几天都不理她。 这鸡毛毽子平日里她可宝贝的很，连陈怡安都舍不得让玩，更别说赵宝柱了。 赵宝柱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想到会有人在他跟前抢东西，他看着小铃铛说道：“死丫头赔钱货你干啥呢，把东西还我。” 陈春花也在跟前帮腔说道：“就是啊，铃铛，你咋能跟你哥抢东西呢，还不给你哥。” 沈兰母女都快要被气笑了，她不客气的说道：“可别，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家的宝贝疙瘩我们可高攀不起。陈春花你说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跟你哥商量的好。我这正忙着呢，没事你们就回吧。”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就要把人往外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