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凤栖南枝在线阅读 - 第81节

第81节

    “幸好,你没事。否贼就栽在这两个狗贼手里了。”齐珍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踹了土拨鼠一脚。

    何婧英轻轻拉开窗户:“趁没被人发现,我们赶紧走。”何婧英回头看了土拨鼠一眼:“把他带上。”

    “好。”齐夫人在另外一个人的脖子上抹了一刀,将土拨鼠拖到窗前,一抬手就将土拨鼠扔了下去。

    何婧英:“……”

    齐夫人毫不在乎地说道:“何公子放心,楼不高摔不死。要是摔傻了我给他扎回来。”

    ……

    ……

    一个小巷子里的小院里,土拨鼠被一盆冷水哗地一声泼醒。

    他一睁眼就见到站在面前的齐珍与何婧英,眼见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顿时吓得脸都白了,顿时结结巴巴地主动交代道:“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手?”齐珍厉声问道。

    土拨鼠急道:“我就是偶然听见麻爷说,要对你们下手,正巧我去销金窟的时候,发现他们只带了一个人出来,我就想着回店里砰砰运气。”

    齐珍眉头一挑:“那你运气不错。”

    “麻爷他要拿我们做什么?”何婧英冷冷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偶然路过听说的……我……”

    “你们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

    齐珍冷冷一笑:”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留着你干什么。”说着齐珍拿起剑就朝土拨鼠抹去。

    那剑刚刚落在土拨鼠的脖子上,才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印子,土拨鼠就尖叫起来:“五百!最少有五百人!”

    齐珍的剑悬在土拨鼠的脖子前停住了。

    “我们都是按顺序排的,五百就是之前跟我一起上来绑你们那个。”

    唔。那现在最后一个号是四百九十九了。

    “你是多少号?”

    “二十八。”

    齐珍柳眉一竖:“你还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混口饭吃!”

    连淳于敏都不知道的内情,也就不指望这个土拨鼠能知道了。

    “你在蓟县待了多久了?”何婧英问道。

    土拨鼠被齐珍凶了一通,听见何婧英这么温和的问题还一时半会儿不喜欢,愣了三秒才回道:“我从小就生在蓟县。我娘生我死了,我奶奶把我拉扯大的。”

    “我听说销金窟是五年前才开始在蓟县做起生意的,你混了那么多年,连个名字都没有?”

    土拨鼠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们老爷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入不了老爷的眼。”

    他这么一说,何婧英才仔细看了他一眼,贼眉鼠眼的一张脸上,长了一颗比玉米粒还大的黑痣,却是磕碜了点。

    土拨鼠接着说道:“老爷喜欢收集长得好看的。”

    “收集?”

    这老爷的癖好还挺特别的。

    土拨鼠点点头:“我只知道老爷有这个喜好。不止是蓟县长得好看的人,每个月还有从各地找来的。男的女的都有,男的居多。有的时候运人的车马来得晚些,会在销金窟附近停一停,我才能看见。”

    “这些人都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我进不了竹邑。可这些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神仙玉露丸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吃了可以让人飘飘欲仙的东西。二位没尝尝?”

    齐珍又把手中的剑往土拨鼠的脖子上贴了贴:“这药是不是竹邑里制造出来的?”

    方才还算比较话多的土拨鼠,听到这个问题立刻不说话了。

    齐珍的剑又割向了土拨鼠的脖颈,可这次剑把皮rou都划破了,土拨鼠还是紧闭着双眼不说话。

    何婧英轻轻抬了抬手,齐珍停止了动作。“算了吧,若是能说,他也不会不要命了。”

    何婧英对齐珍说道:“我们走吧,就让他待在这吧。”

    齐珍皱眉道:“若是他跑了怎么办?”

    “他跑不了了,麻爷肯定早就到客栈里看过了。五百死了,他与我们一起不见了。你说麻爷会怎么想?”

    齐珍微微一笑:“那肯定就是认为他叛变了。”

    “你胡说!不可能!麻爷不会这样想的!”

    何婧英眉头挑了挑:“为什么?你就那么相信麻爷?”

    “我们这的人,都没法背叛老爷。”

    第一百六十五章 鸿门宴7

    “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安排人送你出蓟县。”何婧英温和地说道。

    土拨鼠大概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土拨鼠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亮了亮。但很快,那个亮光又熄灭了。他讥讽地笑笑:“我出不去,我们这的人都出不去。”

    “是因为这里还有你的亲人吗?我们可以将你的亲人一起送出去。”

    听到“亲人”二字,土拨鼠眼睛忽然红了:“我早就没亲人了。”

    忽然之间土拨鼠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走不了,走不了了。奶奶叫我走的时候没走,我没听奶奶的,现在走不了了。”

    他哭得很伤心,哭得不像是一个杀过人放过火的坏人,浑身没有一丝戾气,只有懊悔。

    何婧英静静地站在一旁,一直等到土拨鼠安静了。何婧英叹了口气,开口对齐珍说道:“把他放了吧。”

    一个人落得如此下场,已经是在受罚了。

    齐珍二话不说上前将土拨鼠身上的绳子解开。

    土拨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何婧英与齐珍,动了动自己已经有些酸麻的手腕,探究地缓缓站了起来,见齐珍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他拔腿就跑。

    才跑了两步他就定住了。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土拨鼠回头看着何婧英认真地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在这里了。”

    何婧英看得出来,土拨鼠是在真心实意地劝他。何婧英微微一笑道:“你有亲人,我也有亲人。我要在这里等他。”

    “没用的!”土拨鼠看着何婧英说道:“进了竹邑就没办法再出来了。”

    “他能。”何婧英笃定地说道。

    土拨鼠摇了摇头:“没用的!他即便能出来也废了。永远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何婧英心里咯噔一跳,蓦地抬头看向土拨鼠:“什么意思?”

    “凡是进了竹邑的人就会被灌下神仙玉露丸。”

    何婧英心底一慌,连着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土拨鼠接着说道:“我进过一次竹邑,就是发誓要跟随老爷的时候。我们都会被带进竹邑。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我们进去时每个人会被发一个牌子,我的就是二十八。然后就有人给我们发神仙玉露丸。最开始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不敢吃。但是他们把我前面那个不敢吃的给杀了。那人是被我们这一批进去的人捅死的。那些吃了药的人就跟疯了一样,杀人的时候还在笑。我害怕,我怕我也被他们撕碎,我就吃了神仙玉露丸。”

    土拨鼠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开始一根一根拔着自己头发:“之后每隔三天就会想吃神仙玉露丸。如果是没有吃,那就生不如死。就像是有人用一把钝刀,不停地再割着你的rou一样!又像身上爬满了蚂蚁。可是又死不了!我受不了!没有任何感觉比这个更可怕!”

    土拨鼠双手颤抖,大口喘着气:“后来三天都不行了,每隔一天就想吃。他们为了得到神仙玉露丸就开始帮老爷杀人,帮老爷去把那些好看的人带回来。表现的好就会得到奖赏。”

    土拨鼠再抬起头时,眼底已经是通红的一片,身上似乎被蚂蚁爬满了一样,又麻又痒。土拨鼠不自在地这挠挠那挠挠,连脖子上都挠出了血痕。

    “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我只是想混口饭吃,可是我没办法。要是当初听奶奶的,不要去竹邑,奶奶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土拨鼠越挠越狠,浑身上下都被抓出了血痕:“还有很多人在销金窟里输了钱,就会找麻爷借,麻爷总是很慷慨。可是最后越输越多,就把自己卖到竹邑里去。老爷看得上的就会留下。看不上的,就会摘了那人的肝。”

    土拨鼠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没人可以走,没人可以离开的。离开就是死!不!是比死还难受!”

    何婧英见土拨鼠越来越难受,似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赶紧问道:“怎么进竹邑?怎么进去!”

    “进不去,只有青奴和麻爷每个月会挑好看的送进去。送进去的都要死!都要死!”

    土拨鼠忽然抽搐起来,白色的唾沫从口中流出:“药,给我药!我三天没吃药了!”

    土拨鼠的状况看起来比当时周小公子的状况更糟糕。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他似乎极其寒冷,牙齿在打着寒颤,又似乎浑身都被烈火焚烧,他四肢蜷缩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滚着。“药!给我药!给我药!”

    忽然之间,土拨鼠蓦地一抬头,用鲜红的双眼瞪着何婧英:“是你!你可以换药!你可以换好多药!”

    说话之间,土拨鼠竟然从地上站起,扑了过来。

    何婧英一声惊呼。齐珍已经冲了上来,一剑抹了土拨鼠的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将土拨鼠的灰色粗布衣衫全部浸湿,但他似无知无觉一般,还在向何婧英扑过来。他喉咙被割断,嘴里发出“霍霍霍”地声响,血泡从嘴里一股一股地喷出来。

    齐珍丝毫没有手软,从土拨鼠的后背再刺入一剑,将土拨鼠整个人钉在了地里。

    何婧英腿一软,“哐”地一声撞在门上。

    “王妃,你怎么样?”

    何婧英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我没事。”

    她怎么能让萧练就这么冒冒然地孤身进了竹邑呢?曹景昭去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两天两夜,更不说等着何胤派兵前来。可是扶桑盟在这里只有不到两百人,连销金窟都拿不下来,更不说攻进竹邑。难道真的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吗?

    何婧英的手掌紧紧地抓住门框,直到手指的关节都泛了白。

    忽然之间,何婧英想起在销金窟前,那个名叫三十六的黑衣守卫说的话“老爷不是说最近要挑一批姑娘进竹邑么,怎么忽然又要小白脸了?”

    也就是说,这个月青奴还要送人进去。

    何婧英抬头看着齐珍:“我要去竹邑!”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红鱼

    销金窟外,青奴坐着马车,面色疲惫地走了回来。

    销金窟的小厮赶紧走了上去。青奴扶着小厮的手缓缓地走下车。下车的时候,青奴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一旁的小厮赶紧将青奴扶稳。青奴藏在裙下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那白皙地腿上布满了伤痕。

    青奴气恼地将小厮的手甩开,脸上的痛楚还未散去,眼底已经聚起了一抹杀意。“昨天逃走的那个何公子呢?”

    小厮赶紧回道:“我们的人当天晚上就去客栈看过了,但是人跑了,客栈里还死了个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