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他们之间的种种,玉楼从未过问,却不代表他从未关注过。在任何人看来,这两人明明都已心意相通了才是。 而听见玉楼的问话,玉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伏凌那傲然凌人,叫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总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他呀。” 谁不会喜欢这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呢?更何况,他还长得那般好看。 若是伏凌只是伏凌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他于她而言,并不能只是伏凌。 而她怎么敢喜欢太逸? 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玉襄自己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好笑。她神态自然,无奈却并不见憾恨的叹了口气,玩笑般的道“但是我配不上他。” 玉楼不喜欢自己的弟子如此不自信,他皱眉训诫道“莫要妄自菲薄。” 但随即,他似乎有些满意道“以你的年纪,能够脱离情爱之圄,不耽于男女之情,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玉襄,师尊对你寄予重望,莫要让我失望。” 玉襄第一次听见类似“师尊对你寄予重望”一类的话,那被肯定和看重的感觉,令她内心深处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慎重道“是。” 虽然玉襄还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重望,又或者那只是玉楼真人对每一个弟子都会说出口的激励之语,可她还是一路上都感到非常高兴。 她穿过玉楼真人洞府外的茂密竹林,再穿过一片四季常开不败,落英缤纷悠扬的桃花林,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属于女性的兴奋低语。 玉襄在一株花簇茂盛的桃花树下站住了脚步,她并不知晓伏凌在哪里,却总能通过那些喜欢跟在他身后聚集在一处的女修们找到他——他大约就在前方练剑,然后又被同门师姐妹们围观了。 她忽然想起师尊以前跟她说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她问他,年少慕艾的时候,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什么人。 而太逸回答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没有。” 回忆着那时,师尊仍坐镇广寒峰上,并未身陷险境时,可以与她肆意斗嘴相互吐槽的平静美好,玉襄轻轻的在自己的清越剑上敲了三下,知道伏凌那边亦会产生感应。 果然,没过多久,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女修们陡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想必是瞧见一直专心练剑,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过的少年,忽然收剑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猝不及防惊喜失态。 …… 咦?没有吗?师父,你难道就没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吗! …… 伏凌快步穿过那些不敢阻拦他去向的女修们,在发觉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她们皆是一脸失望的退避开来,瞧见他一袭雪白的衣袍在漫天纷飞的花瓣之中,如雪如玉,却也无法做到不染尘埃。 …… 难道就没有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你心情舒畅,兴之所至,林中漫步,越过花丛,突然瞧见某个青春美丽的师姐师妹,站在花树下,转头对你微微一笑,然后你就觉得心脏忽然怦然一动吗? …… 玉襄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亭亭玉立。她丝发披肩,只有一条白色丝带,自耳旁挽起一缕乌发,系于脑后。 此刻有熏风拂过,她衣袂翩飞,站在落花飞红之中,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那模样,比山巅的广阔风景更加叫人心醉;比每日澄碧如洗的苍穹更加叫人神摇;比江南春天的花红柳绿更加叫人沉醉;比西湖冬天残雪断桥的风景更加令人心折;只是瞧着她,他的心跳就快的仿佛将要猝死一般,无法平息。 她站在那里,天地间的一切风花雪月,都忽然变得毫无殊色。 她如此特殊——世间万物落在他眼中,却独她格外不同。 这是怎么了呢? 伏凌已经知晓了——因为他喜欢她。 …… 而瞧见伏凌身姿飘逸出尘,若一片轻云,又矫若游龙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玉襄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看你。”她笑道“落了一身花瓣。” 她朝着他手臂伸出手去,伏凌便也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衣料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衣袖在他的臂间弯出道道皱褶,一两片粉嫩娇媚的花瓣,缱绻的落在其间,像是少女依偎着他,恋慕不已的情意。 玉襄为他捡走了他袖间的花瓣,伏凌默然一振云袖,身上的所有落花便尽皆飞舞而起,被一阵清风带着吹离他们身周,却像是环绕着两人,跳了一场舞,才依依不舍的重落泥尘。 玉襄好奇道“你最近的术法变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伏凌道“怎么了?” “没怎么。”玉襄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跟他较真术法的问题,她直入主题道“我要出发啦,来跟你告个别。” “……这么快?” 这话自伏凌口里说出来,简直有些傻气了。玉襄顿时笑了“不然呢?你当时下山的时候,也没见收拾好几日行李呀?” 他们这些修真之人,哪个不是说走就走? “要去哪里?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 “先去沧州吧。师尊让我过去瞧瞧。”玉襄一一乖巧回答道“去几日……倒不大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片刻,望着伏凌道“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你……” “我?” “有人跟我说,你的理想是游遍九州,寻找值得拔剑之人。剑在鞘中,便狂饮美酒,兴起时纵马 啸歌,闲适时则寻一青牛,窝于其背,观流云青山聚散,任其东西。剑出时,则寒光霜耀,气冲斗牛,九州震动……” 伏凌一愣“谁跟你说的?” 自然是六师兄。 那时玉襄好奇的缠着王三询问师尊少年时的事情,他便对玉襄说了太逸少年时的理想。玉襄当时十分惊讶,只觉得岁月真是最有力量的东西了,它能把世上棱角最峥嵘嶙峋的少年,磨去那肆无忌惮的锐气,叫他学会静心敛神,每日安坐于莲池之上,终年极少出门。 “反正……我想叫你一直在广寒峰上等我,免得我回来了,你却不在。”玉襄回避了他的问题,为难道“可是,我又觉得,你若是真的想要下山看看……我这么要求你,怕你难受。” 伏凌顿了顿,“你要我等你多久?” 玉襄顿时更为难了“……不知道……” 伏凌却忽然笑了,“你不是要我等你一辈子吧?” 她若是要他等一辈子,恐怕就是她一直找不到破境之法,两人一起在此间蹉跎而死了。 想到这里,玉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道“我若是要你等我一辈子……我也只能拿我的一辈子赔给你了。” 听见这话,伏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他垂下眼睫,低缓道“……好啊。” 他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压抑道“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一定不许我同行,但我会在广寒峰上等你回来的。可你不许叫我等太久,若是等的太久了,就算你不许,我也会去找你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敢叫我等你一辈子试试?” 玉襄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危险的威胁,顿时寒毛直竖,“我尽量……我尽量啦!” …… 对于凡人来说,沧州与上阳门所在的地区,简直是天南地北,恐怕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能长途跋涉的走到,但对修真之人来说,御剑而去,也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玉襄抵达上阳门沧州驻地的时候,正值傍晚,几位师兄弟上前见礼——而说是驻地,其实也就只有三四个弟子。 其中一个叫做罗子春的弟子亦是出自广寒峰,于是对玉襄更为亲近的介绍情况道“前些日子,沧州出现了大规模的孩童失踪案件,凡间的官府百般调查,却一筹莫展,只得求助道门,我等察觉到魔教异动,恐怕此间事情也是魔教所为,于是与其他门派的几位道友一起协同调查,近日总算有了些眉目——说来也巧,师妹你来的前一些时日,天地盟的张紫威师兄也刚来。” 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门派大比上的一些事情,因而笑容揶揄“他修为最高,此后的调查,以他牵头,就拜托师妹你跟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拒绝40米大长刀、llll、春日游、24743717、温翎秀、astuidcat、辣鸡怕辣、墨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温翎秀 90瓶;甜筒大仙 47瓶;ih 15瓶;哥罗拉、刷卡机 10瓶;似水流年 6瓶;sf 4瓶;季小初呀 2瓶;墨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张紫威师兄? 紫微真人? 若是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基于师尊的过去, 那么当初被玉楼真人派来沧州的, 应该就是伏凌。 这么说, 师尊与紫微真人,在云织女修陨落前,其实打过好几次交道?玉襄还以为他们是在云织女修陨落后,才不打不相识的熟络起来的——不过这么想想也是正常, 两人都是各自门派的佼佼者,亦是修真界的后起之秀, 不可能之前毫无交集。 ——当然,也有可能是交集不多,虽然之前见过几次,但没有什么交情。 玉襄对于师兄分配下来的任务,自然二话没说便去执行了。她找到张紫威的时候, 对方正在沧州城的郊外——那儿有一片悬崖,自茂密的树林之中延伸而出,他一袭淡青色的衣裳,站在悬崖之上,明明双脚踏在地上, 整个人的气质却缥缈出尘, 仿佛浮于云端, 远离俗世。 他所在的地方,可以遥遥望见沧州高大巍峨的城墙,只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张师兄。”玉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打扰到他, 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唤了一声。 张紫威回过神来,转身瞧见玉襄的时候,显然有些讶异“玉襄师妹?怎么是你?” 玉襄也有点意外“不是我,会是谁?” 张紫威便愣了一下。他不自觉歪了歪脑袋,整个人突然显出一种孩子般的迷糊气质,“……好像是的。” 玉襄“噗。” 她笑着走近道“师兄在这里看什么?” “望气。”见她在自己身旁站定,张紫威的身体不自觉的绷紧了。他似乎很不自在,非常紧张,可是又觉得躲开有些失礼,于是简短的说完,就闷不做声了。 “望气?”这也是一种术法,不过上阳门不擅此道,玉襄只是听说过,却从没学过。她察觉到张紫威的局促,借着顺着他视线环顾一周的动作,不动声色的稍微拉开了些距离,好叫他放松一些。 “有什么特别的‘气’吗?” “唔……”张紫威显然有些腼腆,他不好意思去看她,径直抬手指向了东方道“那,上方有一股很大的黑气。”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刚来的时候。” “你刚来的时候?” “嗯。那黑气消散的很快。我来的时候,它非常浓郁,叫人心惊,以我的修为,都不敢轻易靠近查探。但等我们几人做好准备前往的时候,它却已经消散了。” 玉襄好奇道“消散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还不清楚。”张紫威又望着那个方向,露出了怔然的神色,“只能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可见他只是看着,却不靠近的样子,玉襄忽然感觉一阵古怪,因为,若是真的事有反常,他们一旦踌躇不前,无异于纵容魔教作恶,他们晚到一刻,便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生灵惨遭毒手—— 以紫微真人的心性,或者说,以一盟二门三宗的弟子所受到的教育来说,他们发现异常,不可能因为恐惧或者忌惮的原因,就迟迟没有动静,只是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