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金丝薄烟镶金的大红色贡缎织锦嫁衣，缀着细碎银珠迤逦曳地裙角，宽大的衣摆之上绣着大肆宣雅的流云纹，广绣之下垂着绮罗软纱缎，一只九尾凤凰飞翔其上，衬得陆宓雍容华贵，愈发叫人移不开眼的惊艳。 且这一身大红色贡缎嫁衣更是将她白皙嫩柔的肌肤衬托得吹弹可破，腰姿纤细，身段窈窕得不盈一握。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喜婆将吉祥话都说了一边，叫次妃看得眼眶泛红，都快要忍不住了。 沈宛蓁也是眼眶微红，可她瞧见次妃的模样，便轻声上前道：“娘娘，今日是宓儿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落泪的。” 次妃笑着点头，硬是将眼眶之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笑着对沈宛蓁道：“怪我一时忘怀了。” 沈宛蓁也是知道次妃今日心中是十分复杂，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次妃的身边。 一旁的夫人们瞧着这福亲王府的次妃和世子妃的样子，显然是关系极为不错的嘛。谁说福亲王府的次妃全然不管事儿了，这不是把当家的世子妃都握得牢牢的么？ 次妃和沈宛蓁才不知道那些人心中的想法，只怕是知道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此刻全福夫人们上前给陆宓来添彩头，也会给陆宓来说几句喜庆的话。陆宓也没有端着架子，都一一谢过，且一反常态的十分好说话。那些身份高贵的夫人们倒也是对这位朝阳郡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实在是从前长安城里流传着的那些谣言害人，这朝阳郡主看起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这当中自然也有后悔没到福亲王府来提亲的，只是如今人家朝阳郡主都要出嫁了，这想法也还是烂在肚子里吧。 这时辰看着是差不多了，等着卫国公府的新郎官儿来接便是了。次妃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人会意的将全福夫人们请到了厅里去。 待夫人们离开了，次妃便亲自去把福亲王请了过来。 陆宓身穿大红色的嫁衣站在铜镜前，听到了福亲王的脚步声，她这才转过身来。福亲王缓缓上前，看着今日恍若神仙妃子的陆宓，心头当真是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还有些酸涩。 透过这一身红色嫁衣，福亲王甚至看到了从前的福亲王妃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靥如花。 次妃和沈宛蓁都默默的走了出去，剩下福亲王和陆宓两人。 “爹爹。”陆宓看着今日的福亲王，心中觉得十分不舍。从今日以后，福亲王府就只剩下爹爹和哥哥了。 福亲王面对陆宓的这一声‘爹爹’愣是一瞬就红了眼，他忍住眼底的酸涩，对陆宓说道：“爹爹没有什么好东西了，这个东西你留着。” 福亲王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交给了陆宓，陆宓犹豫了一下，接过这个盒子。福亲王又示意陆宓打开来看，陆宓打开了锦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有些不解。 “爹爹，为什么把这个令牌送给我？”陆宓看到锦盒里头的令牌，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令牌好像有些眼熟，但是她偏偏这时候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了。 福亲王说道：“这个令牌不可轻易示于人前，你自己好生收起来。这个锦盒底下也有藏有东西，你到时候自己打开看了就知道了。” 对于福亲王这么神秘的样子，陆宓表示自己知道了，也小心翼翼的把这个锦盒收起来。 “爹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把你嫁出去了，舍不得爹的宝贝。”福亲王看着一身嫁衣的陆宓，硬是眼眶红红的，怎么忍都忍不住。 这是他的掌上明珠啊，他心里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宝贝啊，如今就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了。这么一想，福亲王心里的酸水就忍不住汩汩的往外冒啊。 陆宓今日也格外忍不住，她向来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今日她光是看到福亲王就觉得心中莫名的想哭。再听到福亲王这一句话，直接哭了出来。吓得福亲王方寸大乱，他可是记着新婚之日不能哭的。 福亲王手忙脚乱的哄女儿：“宓儿乖，别哭啊别哭。今个儿是你的大喜之日，哭了不吉利的啊。以后爹爹想你就去看你，你想爹爹就来看爹爹，别哭了啊，千万别哭了。” 次妃和沈宛蓁两人进来一看，福亲王居然把新娘子给惹哭了，这会儿还哄着呢。 沈宛蓁有些僵硬的看向次妃，说道：“娘娘……这吉时就快到了啊。” 次妃当机立断：“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扶着郡主去补妆！耽误了时辰，谁吃罪得起！” 这是第一次，陆宓看到次妃冲着她爹发火，她爹连句话都不敢回。 “这是宓儿的新婚之日，你怎么能惹哭她！！”次妃简直了，板着一张脸，吓得福亲王一个字都不敢说：“要是误了宓儿的吉时，我跟你没完！看你还有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次妃生气了，福亲王闭嘴了。陆宓看着这一幕，终于破涕为笑。 看到陆宓笑了，福亲王心里也稍微好受多了。次妃直接对着福亲王甩了脸，跟着来的陆凛和沈宛蓁今日也是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了。 想不到，次妃娘娘这么威武！ 与此同时，卫国公府。 霍无舟此刻身着大红色蟒袍喜服，黑金腰带，整个人愈发显得英俊挺拔，甚至看起来比平日里要平易近人多了。 霍沁跟霍无珩身边，看着霍无舟，小声的说到：“二哥今日真好看啊，对吧大哥？” 看着霍无舟这一身喜服，器宇轩昂的样子，的确是很好看的。 不过霍无珩低头看了meimei一眼，笑道：“怎么，大哥成亲当日不好看吗？” 霍沁显然对二哥的颜值更为心水一些，直言不讳道：“大哥哪能跟二哥比，二哥可是长安第一美男子呢。” “你这个臭丫头。” 霍无舟听着兄妹俩在旁边说话，分了下神，又与兄长对视了一眼，霍无珩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准备好了就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霍无舟应了，他这会儿是要去老太君那里，再霍老太君面前行了三跪九叩礼之后，霍无舟便是准备出府迎娶他的小郡主了。 迎娶郡主的是八人抬的大红彩轿，圣人也特意下旨了，还请了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一人率领护卫二十人、飞翎卫参领一人率飞翎卫四十人，负责去迎娶朝阳郡主。又选取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分别到福亲王府与卫国公府敬侯，卫国公府的府兵统领负责清理自卫国公府到福亲王府的道路。 而新郎官——飞翎卫的指挥使霍无舟，则是鲜衣怒马，在长安街上，还真是又惹来不少少女观望的目光，带着许多的百姓们都在看热闹，这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这般隆重的景象一直到福亲王府大门之前也是这般热闹。 吉时降临，内监将彩轿陈于中堂。 霍无舟那边则是已经带着人到朝阳院了。 “世子妃娘娘，吉时已到，郡主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的高声呼喊，这闺阁里头的人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了，仔细找喜帕小心的给陆宓盖上，然后由丹鹤和绛雪扶着出门了。沈宛蓁这一下仿佛有点儿还想再说什么的意思，立马就听到喜婆在门口喊：“新娘子出阁。” 沈宛蓁把手上的苹果递给陆宓，语气轻柔的说：“定要白头偕老。” 霍无舟对宓儿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霍无舟把宓儿当成他的命一样看待，宓儿跟霍无舟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陆宓的盖头几乎是不可见的摇晃了一下，沈宛蓁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她嘴角一弯，露出个笑容来。 陆宓被丹鹤和绛雪一左一右的扶着走出去，身后就是二等婢女灵辛和红妆一左一右的提着嫁裳长长的裙摆。 “新郎见礼。”喜婆的声音很大，有些吵闹，但是陆宓还是觉得那声音就像是直接穿进了自己的心里。 “霍无舟，见过夫人。” 霍无舟低沉的声音透过重重喧嚣，准确无误的传到陆宓的耳朵里。在这一瞬，虽喜帕遮挡着，但陆宓清楚的感觉自己的脸一定是红得不得了。那种火辣辣的烫，她觉得此刻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几乎就是要熟透了。 “新姑爷来了，可是要拿出诚意来，才能让你把我们的掌上明珠带走呢。”沈宛蓁挺着个大肚子，从陆宓身后走出来，看着霍无舟笑道。 霍无舟一个眼神，身边的青鸾和飞鸾两个就十分主动的奉上了看起来就分量很足的红封，那厚度，旁人瞧着都眼热啊。沈宛蓁瞟了一眼，笑了笑，看着霍无舟就是看妹夫的那种打趣。 霍无舟也顾不上沈宛蓁打趣的眼神，目光锁定在眼前这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小郡主身上，他能感觉到自己恨时间太慢，恨不能直接把人带走。 于是，霍无舟的眼神愈发炙热，哪怕只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喜帕，陆宓都能明确的感觉到霍无舟热辣的目光。 陆宓心下微微惊讶，他竟也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啊…… “夫人，请。”霍无舟的声音仿佛就落在了耳边，陆宓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不少吧。幸好有喜帕遮住了，不然的话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来正堂，这会儿正堂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等着来。 “新人给长辈见礼。”司仪的声音高高响起，正堂来参礼的人都看是直盯盯的盯着这一对新人，目光各异。有羡慕嫉妒，也有诚心祝贺。 听到司仪的声音，福亲王和次妃也都下意识的端坐，等着陆宓还有霍无舟的奉茶。 原本次妃不愿占了福亲王妃的位置，可陆宓早已经言明，次妃待她犹如亲母，她自然也将次妃当成了亲母一样对待，这杯茶，次妃绝对有资格。 所以福亲王和次妃一同坐下的时候，也是震惊了不少人的。 谁说福亲王府的次妃在福亲王府没有地位啊，没看到人家这都和王妃差不多了吗！ 一旁次妃的嬷嬷也是经历过的老人，听到司仪的话之后，就赶紧拿了两个蒲团给这对天胄新人。陆宓和霍无舟也就顺势跪在了蒲团之上。 “女儿陆宓，蒙父王，次母妃惠泽，今日出阁，特来辞行。” 在这一刻拜下去的时候，陆宓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从此以后就要和从前的自己告别。这一拜，就是拜别父母亲人，去到另一个男人的的身边，和那个人成为夫妻再延续生命，再有一个家…… 她心下却是许多对于福亲王的不舍，她爹爹的不舍，哥哥的不舍，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这一嫁，以后陪伴的时间就更没有了，到这一瞬，她竟舍不得了。 “小婿霍无舟，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霍无舟英姿勃发，一张冷傲俊逸的绝世容颜在喜服的衬托下竟然显得线条柔和一些。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朝阳郡主的魅力还真是高啊。 那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说的就是霍指挥使对朝阳郡主这样的吧？ “好，好，好。我的好孩子。” 福亲王眼看着陆宓对自己参拜，一下忍不住竟然是红了眼眶，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泪，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在场的人都知道福亲王疼爱朝阳郡主，可是看到福亲王因为朝阳郡主出嫁，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竟然落泪了，这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动。 “你娶走了本王的心肝，本王的掌上明珠，本王都记住了。若是本王的女儿有半点委屈，本王一定亲自收拾你！” 福亲王看着霍无舟，目露凶光。仿佛刚刚那个因为女儿出嫁而动情落泪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这变脸的功夫简直了。 且，福亲王从看着霍无舟，到瞪着霍无舟，这种转变十分自如，旁人看了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福亲王疼女儿，那也是在长安出了名儿的。 他心疼的宝贝女儿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一转眼就被这个臭小子给拐跑了！福亲王想想都有些不甘心，还有些生气，一下子对霍无舟的态度又变得十分严厉。 “请岳父大人放心。霍无舟定不会让岳父大人失望，从今以后郡主就是我的命，霍无舟唯郡主命是从。” 霍无舟这话叫众人听了都一片哗然，这可不就是以后郡主做主的意思了吗？ 可福亲王听到与霍无舟的保证，这才是略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不满，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最后是次妃。她拉着陆宓的手，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她的长女嫁给了城阳侯府的世子，当年她也是这么送走了长女。如今到宓儿，她还是忍不住那种心疼又难受的情绪。她只希望这个孩子，这一生都能顺遂平安。 次妃让嬷嬷上前来，她也给了陆宓一个锦盒，笑着说道：“好孩子，次母妃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一对凤血暖玉镯本应该是你母亲给你的陪嫁，只可惜王妃没能瞧见今日，这对暖玉镯就由次母妃代你母妃给你吧。” 陆宓心下疑惑，没听说过母亲给她置办的嫁妆中有凤血暖玉镯啊。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了，陆宓也来不及问，只是看了福亲王一眼，见福亲王点点头，她便伸出双手接过那锦盒，打开之后，果然是凤血暖玉镯。 陆宓才和兄长陆凛说了几句话，这才说完就听到喜娘喊道：“吉时到！新娘出门。” 陆宓又再向长辈磕了三个头，丹鹤和绛雪才扶着她起来了。刚站稳了，她的手中就被递上了一根大红绸缎，而这根大红绸缎的另一头就牵在与霍无舟的手里，陆宓稳稳当当的被霍无舟牵着走出了正堂。 一路都听到了不少的吉祥话，从迈出王府正堂的那一步开始，她就知道这时候起，福亲王府已经是她的娘家，不是家了。 而她的家，从父亲和哥哥变成了她和霍无舟了。 陆宓身边带着的丫鬟不多，灵辛和红妆于是也被算了进来。所以她这出嫁的陪嫁丫鬟也不多，有绛雪、丹鹤、灵辛、红妆四个人。而莲雾则一直在暗处保护着陆宓。 走了才没几步，就听到锣鼓喧天，陆宓能感受到福亲王府此刻的喜气，她嘴角微微勾起，带了些笑意。 只是陆宓又才走了一两步就被霍无舟连着大红绸缎都给抱了起来。她听到旁边许多人起哄叫好的声音，也听到了霍无舟心跳如雷的声音，悄悄红了脸。 不过，陆宓即便是在霍无舟怀里，也还是听到了丹鹤绛雪几个丫头们一旁偷偷笑的声音，她咬了咬唇，有些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