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早上还笃定好好表现的人,竟然夜里都不回来了。沈瑶月觉得他那般有韧劲的人,不至于突然变卦,应当是真有事情。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仍然如此,甚至连小厮们都不怎么传消息了。 毅王妃发觉事情后宽慰她:“听你爹说,刑部这几天有事,比较忙。实在来不及传话,也是有的。” “嗯,多谢娘关心。他在外平安就好了。”沈瑶月心中隐有不安,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了。 第51章 沈瑶月有点惆怅, 闷闷的,不想说话。 以前日日能见到的人,偶然一日没有回来, 让她觉得偌大的王府, 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哪怕流韵居每天都有鸟鸣狗叫, 都不觉得有什么热闹。 到第三日,想念变成了担忧。沈瑶月一向不想打扰顾辰飞在外忙碌, 可今日清晨被噩梦惊醒, 她耐不住担心让小厮们去刑部打听, 他今日如何了。 可从午后一直等到夜间, 小厮们才回话说, 无事,只有两个字, 并不说何时回来。 听了丫鬟们的转告,沈瑶月虽放下心来,却觉得有些反常。 到了第四天傍晚时分,顾辰飞出现在了流韵居门口。 彼时沈瑶月刚命人摆上饭, 看见他忙道:“没吃吧。赶紧再摆一副碗筷,去厨房里多端两碗菜过来。”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往常顾辰飞看见她,都是还未说话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意, 暖意直达眼底。可这次,他进来之后,脸上却是一直冷淡的, 甚至声音,听到人心里,都是一凉。 沈瑶月察觉到异样,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瑶月。”顾辰飞冷笑道:“你说怎么了?你同赵冉,还真是没完了。” 前世今生,顾辰飞从来没有同她用这般语气说话。沈瑶月放下碗筷,站起来道:“我与他无甚关系,你都清楚的。” “我清楚?可我不知道你俩在无人的时候相见。”顾辰飞讥诮道,可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在嘲讽自己。 “上次我只是正巧遇到他,并非是和他有旧。苏怀瑾亦在不远处。”沈瑶月意识到有人同他说了什么,忙说道。 “正巧?上一次也是正巧吗?”顾辰飞笑了出来,嘲讽道:“上次在迎来客栈,他可是追着你走。” “上一次也真是凑巧。”沈瑶月努力解释道:“我同你说过的,当时是看了假道士在那里,才跟进去。可没想到赵冉也在那里,并不是刻意私会。至于他追着我,哪有此事?” “两次都是凑巧。沈瑶月,你骗傻子呢。”顾辰飞自嘲一笑:“成亲时我虽说并不妨碍你,可后来我的心意变了,也早早地同你说过。我对你好,总是盼着你有一天,能同我一般在意。你却总是犹豫,原来是在耍我呢。” 沈瑶月见他实在反常,就道:“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先同我好生说了。” “说?你哪里有实话。连嫁给我,都是为了你弟弟他们考虑。你的话,我哪里还敢信。”顾辰飞看到对面的人皱着眉头,嘴唇微颤。他视线微微偏离,不再去看,却依旧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今日我们和离吧,我不想再继续遭受你的欺骗。” “和离?”沈瑶月愣在当场,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么,舍不得我们毅王府的荣华富贵?我还是高看了你。”顾辰飞背对着她道:“你自己想吧,要么和离,要么我休了你。” “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沈瑶月万想不到他突然绝情至此,整个人如站在空旷野地里,看着天空中不断有雷鸣闪电,最终瓢泼大雨,浇醒了自己。她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真是做梦。我还想着给你留最后一份脸面,你还存着一丝指望,想继续骗你。我何必再费口舌,现在还是给你这一纸休书吧。”顾辰飞说完走了出去,毫不留恋。 沈瑶月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刚才顾辰飞所说的话,虽然刺耳,可她反驳不得。两次和赵冉的偶然见面,虽然都不是她的本意,可毕竟是真的。若是被人远远地瞧见,告诉了顾辰飞,也是可能的。还有当日自己为了许婚,同沈老太太的说辞,竟也透漏了出去。 彼时她顾不上想是谁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只想到刚才顾辰飞因为此三件事便要写休书。说到底,是两个人之间没有信任,是两个人的情分不够深厚。 她曾困惑于顾辰飞为何喜欢自己,因着他的真心有些惶恐,甚至会患得患失。可从头到尾,是他一直主动,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让事情到如此境地。 这是她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流韵居里丫鬟婆子有几十个,刚才二人吵架的声音不少人都听到了。可听到顾辰飞说的话,没有人敢进来劝架。想起以前顾辰飞的恶名,其中一个胆大的丫鬟,去报给了王妃。 上房那边很快就知道了消息,毅王妃带着人急急地过来,正赶上顾辰飞往外走。 停住步子,顾辰飞看着母亲一脸失望地看着自己,默默地错开了眼睛。 “跟我过来!”毅王妃说完转身回了原路,到了上房的小花厅,丫鬟们都知趣地退出去,只剩心腹。 “跪下!”毅王妃道。 顾辰飞依言跪下。 “你和瑶儿怎么了?” “感情不和,不如早放手。”顾辰飞的声音十分冷淡。 “你以为你俩吵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是吗?”毅王妃气笑了:“之前成亲不到半年就想纳妾,如今你又想休妻,你还真是翅膀硬了。” “我从小娘就不太管我,何必为了这种事情劳心。”顾辰飞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当日你说要娶,我三媒六聘的替你把媳妇娶进来,如今想要休妻,能是你说了算的?”毅王妃动了真怒,急喘了几口气:“你自由顽劣,我纵你容你,本以为你是个心性好的。一天天等的,终于看着你娶了媳妇收了心,日日上进,眼看就要抱孙子了,可你却!” 以往的时光里,顾辰飞看见自己母亲心情不佳,无论是什么缘故,早已劝的喜笑颜开。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宁愿惹怒母亲,也要休掉沈瑶月。 “我心意已定,母亲不必再劝了。” “好,好,来人请家法。”毅王妃咬牙道。 “王妃。”胡嬷嬷从未见过毅王妃要拿棍棒教训儿子,忙劝顾辰飞道:“少爷就说些软话吧,夫妻纵有一时不和,终究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惹得王妃不快。” 顾辰飞充耳不闻。 “去!”毅王妃看着儿子倔强,喝道:“你们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绿果急忙跑着去祠堂请了家法。 深夜的花厅里十分寂静,哪怕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声响。屋内的母子一站一跪,一个失望至极,一个无动于衷,都是沉默,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对峙着。 毅王府的家法是一个擀面杖粗的棍子,这棍子看起来无甚奇处,却比一般的木料沉上许多,动用家法的人,只须用上一份力,受罚的人都会疼上好久。 毅王妃接过,举起就要打。 顾辰飞依旧没有动容,默默地等着那一棍下来。良久,都没有打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手握棍子的王妃,手臂微微颤抖,她脸上的怒色早已经化成了深深的悲哀,久久无法下手。 “娘。”他实在是受不了母亲这样的眼光。 “别叫我娘,你个不孝子。你给我出去,我就当没养过你。”毅王妃话未落音,眼泪先流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在母亲的脸上,看到如此伤心的眼神。顾辰飞心下后悔,回到毅王府后苦苦支撑的冷心冷面,终于崩塌,他跪地向前几步,轻轻地道:“娘,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刚才不是挺硬气的吗?”毅王妃声音哽咽。 “是儿子一时任性,惹了娘生气,您就消消气吧。”顾辰飞恳求道。 “你那些浑话,难道只有我听了伤心吗?” “是我错了。”顾辰飞说:“以后我绝不如此任性行事。” 毅王妃无力地摇了摇头,最终说道:“你回去吧,看看瑶儿如何了。” “是。”顾辰飞答应了,却是慢慢退着出去,确定母亲无事。到了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方才转身。 “等一下。”毅王妃叫住顾辰飞,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但她只是望着,并不开口。 顾辰飞屏住呼吸,维持住镇定看着自己母亲。 许久,毅王妃方才说了一句:“你去罢。” 看着母亲终是什么都没说。顾辰飞松开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转身出去了。 夜色如水,月光空明,行走在院子里,身边不时经过巡夜的仆人向自己问好。顾辰飞都只是点点头,心中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思索着对策。事已至此,想到刚才两位至亲之人的反应,顾辰飞心中最后几分犹豫终于消散下来,加快了去往流韵居的步伐。 按照往常来说,流韵居已经关紧了院门。可因为自己刚才好一番折腾,院子里恐怕没有平静下来。 自二人吵架后,沈瑶月一直在哭,彤儿和紫烟在旁劝慰。明春怕屋里人太多,便带着人站在廊下,听着里面人吩咐。 她虽是王妃指过来的,可平日里都同沈瑶月待在王府。沈瑶月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平日里不会磋磨下人,对她们几个,同陪嫁过来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想这两日沈瑶月因着挂念顾辰飞没回来,每日都不得好生过,可少爷一回来就胡乱发作,她心里那杆秤早已偏到了沈瑶月那侧。 看着屋里安静了下来,明春吩咐婆子说:“把院门关了,锁上该睡了。” 婆子依言过去,却看见自家少爷出现在了门口,悄悄地遛了进来。 顾辰飞站在院子门口,伸手招了招端着盆子的明春:“少奶奶如何了。” 明春皱着眉头,看着半个时辰前径直而去的少爷,没什么好气息:“少爷是问少奶奶?您走了之后,她哭了好一阵子才被彤儿和紫烟劝下来,刚刚已经躺下了,明天估计能和少爷签和离书。” 顾辰飞听了,轻叹口气,看着那间灭了烛火的房间,默默无言。想起前几日的诺言就被自己轻易推翻,他忍不住唾弃自己。但他这次定了主意,已经决意,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严重事故,都不会先放手了。 确切地说,就算是沈瑶月有一天打算不要自己了,他一定要想法子,再将人拽回来。 明春看着他眼神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坚决,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就离开了。 一整夜,沈瑶月都不曾好生睡,只是躺在床上。醒来后,就听见两个丫头在外面悄声说话。 “姑娘醒了么?”彤儿过来问道。 “应当没有,先让姑娘多睡会吧。实在不行,待会再喊她。”紫烟猜到沈瑶月可能没有睡好。 “他怎么这样啊!”彤儿还是生气,门口有一棵花树,刚种了三个月,她气愤的薅着叶子。 “兴许是姑爷太年轻,可能是真的吃了醋,口不择言,也是有的。”紫烟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那日吵架的内容她听到过,自家姑娘婚后虽然遇见过赵冉,可哪次不是在光明正大的场合里。只是碰巧罢了。 “真是气死我了。亏着我以前还夸过他那么多次,就这样对待我们姑娘!”彤儿手上不停。 “你打量姑娘哭过是个什么神情呢?”紫烟却是问道。 “当然是被姑爷寒了心。” “不是,你看姑娘刚开始是挺伤心的,可后来却像是冷静了下来,没有那么……”紫烟想不出来如何形容。 “你是说姑爷他可能有苦衷?”彤儿跟着反应过来,却又道:“可这也不对啊。”她一时疑惑,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树都快被你薅秃了,姑娘回头缓过神来,又该心疼了。”紫烟提醒道。 “就算是有苦衷。可我一想起外人说起过的‘小凤娘’什么的,我就……”彤儿用力一薅,却握了个空,花树已然秃了顶。 外面两个丫头唧唧咕咕的,里面沈瑶月独自坐在屋里。 昨夜在伤心之下,她哭了很长时间。可等着回过神来,沈瑶月终于将其中的反常之处理了一遍。 前世的顾辰飞,再过一年,便做了将军,最终凭借自己的才干,身居高位。除了能力出众以外,还得有沉着稳重的性子。 在她眼里,如赵冉那般阴沉之人,一般来说,很难对付。可是顾辰飞能斗倒此人,说明了他的手段必然在此人之上。 像昨夜那般没甚缘故的急怒,只是轻信别人的挑拨便发作,显然十分反常。 八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怕不是什么小事。 可一想起自己问他是否有事,顾辰飞那个恼人答复。还想把自己赶回永宁侯府,可永宁侯府的情形他又不是不知道,那里怎么是家呢。她渐渐觉得心里有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 想着终究要面对,沈瑶月便将丫鬟们叫进来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