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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无霁心中赞了一声,金雕起飞、石子射出,行云流水一般恰到好处。弹射之人经验之老道,拿箭必是个百步穿杨的好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救兔子,而没有杀兔子。” 一道女声自二人侧方传出,轻笑道。 这声音动听而低沉,比寻常女子略显沙哑。雪无霁抬头看去,虚像的变幻无声无息,那朱色长廊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是个身披大氅的女子,身材单薄纤长,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她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远远看去,面容是带着病气的苍白。 手持一把小弹弓,正是它救了那只雪兔。 ——雪无霁与陆宸燃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将军白缨。 白雾浮出,场景变幻。 还是这个白雪皑皑的小院子,但这一幕里天空中飘下细雪。一人一兔不见了,屋子里传来人声。 一黑一白两个毛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攀上朱廊,顺着长廊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应当很暖和,角落烧着好些炭盆。 雪无霁看见了熟人,那兔妖少年已经化为了人形。 屋子正中是一个小火炉,白缨正在烤番薯,兔妖坐在她对面。满屋子一看就是御赐的各种物品里,这个番薯看起来格格不入。 橘黄的番薯散发出软糯甜香。雪无霁看了好几眼,他还没吃过这个东西。陆宸燃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会烤的。” 雪无霁道:“……先看虚境。” 陆宸燃尾巴摇了摇。 两个毛团蹲在门口往里看。 “原来你是妖怪。”白缨翻了下番薯,挑了下眉,“我第一次见妖怪。怎么,你要报恩吗?” 她眉目十分精致,如一张烟雨的水墨画,但又恰到好处地糅杂着英气。她仍是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单衣,肩上披着厚厚的披风。 雪无霁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这院落里没有仆役,没有婢女。除了白缨外竟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修为不对劲。”陆宸燃道。 这一点,雪无霁也看出来了,兔妖的修为居然比在此之前他们见到他的时候还高出一点。 也就是说,他后来修为还降低了? 兔妖点点头,道:“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了,何况是救命之恩。我能怎么报答你?” 他头上顶着一对兔子耳朵,软乎乎地垂在脑后,一点头就晃。腿上的伤口用绷带扎着,包扎很漂亮,看样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别,这话一听就是那种酸唧唧的文人爱说的。”白缨拿起番薯咬了一口,被烫到又伸出舌头扇风,“嘶……” 她靠着椅子腿,“让我想想怎么报答。” 兔妖坚定地看着她。 白缨道:“我本来想吃了你的。但是你突然变成人形了,这可怎么办。” “……”兔妖懵了,“啊??” 雪无霁在一旁听着:“?” “哈哈哈哈哈!”白缨看到兔妖的表情,突然噗地笑起来,“你还真信了?哈哈哈哈……咳!你也太可爱了吧!” 她笑得咳嗽。 兔妖:“……” 雪无霁:“……” 这个人,还真是和他想象的将军不太一样。 白缨掰了一半番薯塞给呆住的兔妖,道:“君上之前一直想给我院子里塞人,我不习惯被人伺候,就都推拒了。既然你想报恩,就做我下属吧。” 兔妖傻傻道:“那……下属要打仗吗?” 白缨:“噗。” 白缨:“我都赋闲了,还打什么仗。你管我饮食起居就行了,嗯……还有吃药。” “哦,好的。”兔妖郑重地点点头。 他长相斯文又白净,红彤彤的眼睛,银白色的睫毛。白缨没忍住,揪了下他的耳朵,问:“小兔子,你有名字吗?” 兔妖摇头:“没有。” 白缨看向墙上挂的画。雪无霁顺着她的视线,发现正是他买下的那一副,画中白兔立起上半身看着画外,身后是青竹竿竿,前方是大块留白的雪地。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白缨一笑,“你就叫阿茕吧。” 阿茕道:“那你叫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将军。” “我姓白名缨,”白缨笑道,“现在已经不是将军了。” 阿茕想了想,道:“我也要姓白。” 白衣挑了挑眉,道:“小兔子,只有嫁人的姑娘才会冠夫家姓。” 阿茕道:“那男子可以嫁人吗?” 雪无霁听到陆宸燃笑了一声,虽然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小小的“汪呜”。他威胁地看了陆宸燃一眼。 “嗯?”白缨一怔,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她好像确实听过这样的消息,但是?为什么话题变成了这个? 阿茕道:“那不就好了!我也要嫁你,就可以姓白了。” 白缨:“??” 她神情十分精彩:“……小兔子,你知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阿茕很老实地答道。 “算了,”白缨复杂道,“不提这个,我带你去认草药……” 画面渐渐消失,白缨的声音飘远了。 雾气里重新出现了人形。 这一回,院子里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了,从门上的对联来看是第二年的春天。残雪留在缝隙角落里,地面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