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嫁女儿,但凡不是家里女儿太多, 上赶着把女儿早早嫁出去, 有点良心的父母,都要看男子家里人口如何, 大家族人多是非多, 还有那些妻妾多的, 也有不少祸端。不敢和这种人家结亲。 “儿听说, 于家妾侍众多, 子女也多。没有听过于夫人手段如何, 但看这家的作风,恐怕家风是好不到哪里去。”苏茂之前去打听了于家的事,对于家并不看好。 “于家门第高于我们, 若是九娘在于家受了委屈, 恐怕我们也不能立刻为她做主。” 于六郎的门第并不简单, 他的伯父是太尉,他自己的阿爷是手握实权的镇将封征虏将军。jiejie还是后宫里风头无二的左昭仪,生的美貌,受皇帝宠爱。 这么一家子看着当真是炙手可热。 “夭夭,你怎么看?”沈氏沉默了好会,问玲珑。 玲珑被点到,她抬头有些意外的望着沈氏,“我?” “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问问你也是应当的。” “于家六郎好色。”玲珑道。她见了不少男人,哪怕没有几个深入交往过,对于男人她也算是了解。哪怕只是一眼,都能被她瞧出端倪来。那个于六郎第一眼看到她,几乎眼里在冒绿光。 典型的好色鬼。 “……”沈氏坐在那里,好久都没出声。 苏远在一旁看着,“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夭夭不喜欢,对方门第再高,也没有甚么用。” “我看于夫人似乎对夭夭很满意。”沈氏有些犹豫。有道是嫁女高嫁,娶妇低娶。她仔细打听过,于夫人没有折腾家里新妇的喜好,甚至对新妇还算不错。光是这么一条,沈氏就有些心动。 嫁人为妇,和家里婆母相处的时日,比自己的夫君都还长。若是婆母不善,除非夫君是真的有心,不然这日子难过。 “于夫人满意又有甚么用?”苏远道,“和夭夭嫁娶生子的,又不是于夫人。到时候一旦出事,你看于夫人是向着自己儿子,还是向着咱们的夭夭。” 苏远并不中意于六郎,他和于家人同朝为官,哪怕没有听到关于于家人不好的消息,但也知道这群人并不好相处。 沈氏中意婆母良善,并不打算直接回绝。 夜晚入睡,苏远看着妻子,沈氏一头长发全部披散下来,当年的美人,到了现在,哪怕有了岁月的痕迹,却更添了几分韵味。 苏远看着沈氏坐过来,“这事要不就回绝了,嫁娶这种事,宁可再等一等,也别急急忙忙。” “我不急有人急。”沈氏坐下来,“渤海公那儿都急的不行了,先是他自己过来,而后又是平原王妃。平原王妃来的时候,那话说的难听,似乎我们能把夭夭嫁进去,就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氏到现在想起平原王妃说的那些话,还是忍不住窝火。 求娶新妇,哪里有平原王妃那种做派,就算是高门大户,求娶新妇的时候,照着规矩,也是放低姿态。 “这个样子,你敢把夭夭嫁进去么?” 苏远被说了个哑口无言。其实他觉得元泓人挺不错的,不管是出身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至于品性,他和尚书省,元泓在中书省,但同朝为官,总能听到些风声。元泓处理公务,是没有任何问题,私下也没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苏远还真的有些心动。 正要劝妻子,结果被沈氏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头上。 “可是于六郎的确……”苏远咂咂嘴,“反正我是没听过有他的甚么好的事迹。” 沈氏沉默下来,过了好会长长的吐口气,“难啊。” 照着女儿自己的意思,那就是个火坑,婆母心思极重,而且和继子还有血海深仇。可是不从,想要挑出一个不管哪个都顺心如意的,也难。 夫妻对视一眼,只有叹口气。 今日是大朝会,朝会三日一次,朝会多少带着些礼仪的意思。除非是立储君立后这样的大事,不然就是明面上走个过场。等到大家拜舞完毕,就能退朝了。 这次也一样。苏远从朝堂上退下来,和其他同僚一道往铜驼街走。皇帝并没有召见他,那么暂时没有他的事了。 “苏左丞。” 苏远听到有人唤他,而且声如珠玉,还有几分耳熟。回头过去,就见到元泓。 “中书侍郎。”苏远见着元泓走过来,还有些怔松。 元泓对苏远一笑,“苏左丞。” 说完,元泓伸手请苏远同道。官署都在铜驼街,回官署的话,也是顺路。不过苏远知道皇帝对这个年轻侍郎很是赞赏,也时常把他和一些年轻亲王带在身边。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会召见他。 “侍郎难道……陛下那里无事?”苏远心中奇怪。 “陛下那里暂时没有召见。”元泓说完,对苏远一笑。 他样貌极好,笑起来的时候,入青山入怀,让人心神荡漾。偏偏他满脸正气,越发叫人喜欢了。 元泓说了一些琐碎小事,苏远随便应答,以为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谈话,谁知听他提了一句,“听说,左丞在为家里的小娘子寻找夫婿?” 苏远一听,顿时心头警惕起来。他看好元泓,可家里的妻子不愿,说的那番话也很有道理。哪怕心里的确是有些属意他,也只能作罢。 “是的,毕竟也那么大了,也应该找个夫家了。”苏远打了个哈哈,之前元泓来求娶,现在问这话,用意明显,苏远也不敢和他多说。 元泓听后,眼里露出些许失落,“原来如此。” 还没等苏远说话,他落寞一笑,不说话了。 接下来一路,元泓都没有说话。苏远宁可他一路上说些什么呢,苏远倒是找了不少话题,可绝大多数都是苏远说,元泓提几句,就算是那寥寥数语,也不过是让苏远继续把话说下去,不至于场面冷清而已。 到了铜驼街,元泓对苏远一礼,转身离去了。不知为何,苏远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背影萧索。 苏远心下也生出几分不忍来。 其实,这个年轻人,还是很不错的。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只是平原王妃而已…… 他之前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苏远这个念头,从心底生出来,就再也没有消停过。而元泓接下来几日,也会在他面前出现,两人官位相当,见面也不算什么。可苏远见着他,就心下愧疚。 回家对着玲珑,更是一气三叹。 玲珑在家里,老实了一段时间。 “九娘子,于家六郎君来了。”芍药通传道。 玲珑抬眼,“来了?” 芍药点头。 自从那日见过一面只有,于六郎就和猫盯上了鱼一样,对她紧追不放。休沐日几乎都要上门求见。嘴里说是求见苏远夫妇,可冲着玲珑来的。 玲珑去兰陵长公主那里几回。兰陵长公主金尊玉贵,于六郎也不敢到公主府放肆。不过玲珑心里清楚,这法子也只能用那么两回。只要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但总有那么些人,看不清楚。 或许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于家到底是手掌实权,玲珑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 芍药是清楚玲珑心思,知道玲珑不想见他,偏偏于六郎还有家世在,不能次次拒人于门外。 “要不,奴婢说,九娘子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 女孩子一个月都有那么几日不舒服,总不能逼着人见吧! “这招我早就用过了,再用就要得罪人了。而且治标不治本。下次还不是一样的要见。”说着,玲珑想起另外一桩事来,“苏惠今日来了没有?” “来了,之前夫人让七娘子上这儿来,九娘子让人在别室坐着呢。” 玲珑一听,“让她过来。” 芍药不知道玲珑想要做什么,但是她这么吩咐,还是照做了。 苏惠被丢到一边,坐了一天的冷板凳。玲珑这里不比外面,外面那些婢女,看在她给的钱的份上,都会对她态度好点。可是在玲珑这里,只要她见到的侍女,对她都是冷眼相待,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苏惠进来之后,不敢冒然说话,规规矩矩的坐在坐床上。一会儿外面就来了个年轻郎君。 于六郎看到玲珑左手边还坐着一个少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苏惠偷偷的也看了一眼于六郎,平心而论,于六郎长得实在是平庸,和元泓简直是天壤之别。 玲珑靠在手边的凭几上,和于六郎说话。 她的态度不冷不淡,拿捏的刚刚好。既不冷遇他,也没有多少热情。 说了小会,玲珑就满脸虚弱,靠在隐囊上,一副娇弱要晕过去的样子。 于六郎这段日子听说了玲珑身体不好,但这些他都当成是托词。苏家九娘他早就打听过,其人骑射样样不落,一个精通骑射的人,哪里是娇弱的动不动就生病的? 可是见着人真的满脸疲惫,甚至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原先的想法全都没了。 “你身子不好,怎么不早说,我叫人弄些高丽人参给你补身子。那地方苦寒,人参是极其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玲珑抬起手,广袖遮了脸,只露出些许眉目,“本来郎君过来,就是麻烦你了。怎么还能让郎君送东西。” 说完,又轻轻咳嗽了几声。 到了这里,于六郎要是还留下,那么就是不管她死活了。于六郎立刻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说莫说几株高丽人参,就是一车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苏惠在一旁看了个遍。 玲珑那一番作态看在她眼里,就只剩下装模作样四个字。今日大早上,她都还见到九娘还在家里射箭,当着她的面,连续三箭正中靶心。别说病了,恐怕骑马驰骋也没有问题。 “七娘是不是有甚么心思?”玲珑靠在隐囊上问。 苏惠低头,“没有。” “哦。”玲珑靠在那里没动,“七娘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么?” 苏惠飞快看了她一眼,低头下来,“不知道。” “那是征虏将军家的六郎,他们家啊,门庭可高了,不仅仅他阿爷位高权重,他的伯父更是太尉。”玲珑说着得意的笑了笑,“之前他来我们家提亲,没想到这么快,他自己来了。” 玲珑一边说,一边打量她。 当她看到她衣袖下靠近手的那一段鼓起来,眼里的笑意更浓。 玲珑自小和苏惠不睦,小时候还能装一装,到了大了,老祖母已经去世,两家一个白身一个尚书左丞,可谓是有天壤之别,玲珑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让她出去。 芍药在一旁看着,过了会芍药过来,“奴婢怎么觉得,七娘看着心里有想法呢。” 玲珑趴在那里,“不怕她有,就怕她没有。” 苏惠用的好了,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么个□□烦。 “可是,九娘子不怕……” 玲珑挑眉,“我怕甚么?怕她那么个废物?” 她鼻子里冒出一声嗤笑,“她和她阿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是她自己咬勾了,那么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出的事,不管到时候有任何后果,都是她一人承担。”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只要于六郎来,玲珑就把苏惠给叫来,见完之后,热嘲冷讽一番。 苏茂的婚期就在眼前,家里忙得脚不沾地,另外还得挑出时间去报德寺上香求福,好让一家大小平安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