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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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大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问马兰。 一身黑衣的马兰抬头,他眼眶通红,神情沮丧,撇过头,像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是神!是天神发怒!天神发怒了!……” 爱德华教授跳了起来,“我们惹怒了天神!艾尔伦大陆将再也不得安宁,噢天哪……” 他失声痛哭起来。 “罗芙洛教授,你说。” 罗芙洛教授神情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昨夜,马兰大人领着神使们将渎神者绑上火刑柱,火烧起时,狂风暴雨也来了!它将大火熄灭,让石柱坍塌……” “胡闹!马兰,这就是你昨天坚持让我出门的理由吗?”布鲁斯主教颤颤巍巍地走到柳余面前,“弗格斯小姐,我为他们的残忍和暴虐,向您道歉。” 这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在她面前低下了他一贯高贵的头颅,可柳余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他有什么错呢? 这些人,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不过是被教坏了。 始作俑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啊。 柳余看向了天空,这一夜的雨没有在天空留下任何痕迹,太阳金灿灿地照着大地。 你也在看着吗? 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教化下的信众。 “如果……”她开口,“昨晚被绑在火刑柱上的,是你们的亲人或情人,你们也会干看着吗?” “当然!” 马兰站起身来,“……十六年前,我的父亲,一个车夫,他驾驶马车经过城池时,没有控制好车头,让马车冲撞了神像,当晚,他就在自己的房间自焚。我和母亲就站在屋外,看着我们的房子陷入一片火海。” “我很自豪,为我有这样一个父亲。”他眼神狂热,“而我也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柳余却不愿再听下去。 她抬脚往外走,经过马兰大人时,脚步顿了顿。 “我可怜您。“她道,“为您的父亲,还有马兰大人您,感到可怜。” “可怜?”马兰大人微笑了起来,“可我也觉得您可怜,弗格斯小姐。” “您总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是被圈养的猪羊,只有您一个人清醒。可您没有信仰,您什么都没有,您有的,只是贪婪和欲望。您感到幸福吗?我们很幸福。” 柳余挺直了背脊。 “我的信仰,是我自己。”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坦白了自己,“除此之外,谁也不信。” “滚开!异教徒!” “神殿不欢迎你!” 连和善的布鲁斯大人都板起了脸: “弗格斯小姐,看在神的份上,您从前的欺骗我们都不再计较,神殿只为光明信徒敞开大门,还请您……离开。” “当然。” 柳余颔首。 她也不想再待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派一辆马车,我要将行礼带走。” “罗芙洛教授,带她去。” 行李收拾起来并不难,藤箱内许多大件还没未取出,柳余只需要将衣服和零碎的几样塞进去,就都干净了。临走时,她盯着爬梯发了会呆,突然想起,她和盖亚·莱斯利曾经靠着这个地方亲吻。 她拉着他,摸她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那时,他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十分可爱。 啊,真可惜。 石像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有她的金色鸢尾花。 “jiejie在想莱斯利先生?” 这时,娜塔西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用手碰了碰壁橱上空了的鸟笼。 “啾啾它总是跑得很快,先是我,再是你,最后……是神。” “它叫斑斑。” 柳余冷冷地道。 “jiejie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怪它。” “我没为它做过什么,它在我这,是自由的 。” 柳余永远记得,斑斑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救她的一幕。 “该走了。” 罗芙洛教授在一边提醒。 柳余提起藤箱,娜塔西朝她拎起裙摆: “再见,贝莉娅jiejie。” “不,我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柳余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她发现,娜塔西有点不一样了。 她那双总是含着泪水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野心——她不再像书中那样无害,起码在纳斯雪山之巅,她就曾经挠了她一爪子。 虽然这爪子没什么用。 人会变吗? 当然会。 柳余一向相信,条件优渥、对生活游刃有余的人,更有余地去表现善良,因为,他们不需要像狼一样争夺。 “贝莉娅jiejie还是这么咄咄逼人呢。” 柳余笑了一下: “娜塔西,你这样,倒是比之前哭哭啼啼来得顺眼。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伦纳德叔叔没有遗产留下来,他也不是我母亲害死的。另外,也别再叫我jiejie。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把你当meimei。弗格斯家,不再欢迎你。” 娜塔西显然不信,不过,她还是亲切地祝福她好。 在柳余快要跨出房门时,她突然扬高了声音: “贝莉娅,我一定、一定会走到他的身边去的。也希望您记得,您说过,您不信仰光明。” “娜塔西,你是怕我回来和你抢?” 柳余回过身,朝她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娜塔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知道,贝莉娅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她爱听的。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娜塔西,神,什么都知道,包括你和……”柳余看向旁边的罗芙洛教授,“路易斯的。” “路易斯?那个叛神者?” 罗芙洛教授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娜塔西,我想,你恐怕需要去神殿走一趟。” “教授我、我……” 柳余已经将两人丢在脑后,提着藤箱走了出去。 她看了眼天空。 外面阳光很好,很适合出门。 …… 到达弗格斯家,已临近傍晚。 丹普大街的街灯一盏盏亮起,弗格斯夫人那夸张的羽毛头饰,和火红色的蓬蓬裙,在夜色中无比招摇,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马车一停,她就迎了上来: “噢我可怜的贝比!你总算回来了……怎么样?累吗?” 她和她亲昵地脸贴脸,又用尖利的嗓门招呼着马车夫: “……将藤箱拎进去!当心别碰坏了!噢,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贱民,天生愚钝……” 柳余早就做好了她翻脸的准备—— 可谁知,弗格斯夫人竟丝毫没提这件事,她既对她长好的手臂视若无睹,又不询问她“渎神者”的始末,反倒是一边吆喝着马车夫,一边拉着她穿过小花园,到了餐厅。 一杯热可可,一根烤得焦黄的法棍,和一小盘薄饼,就这么散乱地摆在了餐桌上。 壁灯幽幽的黄光照亮了桌上的碎花布。 黑猫在桌下悄悄探出了脑袋,用那琉璃珠似的眼珠子偷偷看她。 一切,都显得温馨而散漫。 柳余紧绷着的神经,整个儿松了下来。 这一松懈,就发觉了不对。 这个房子,太空旷了。 屋中随处可见的欧仆们好像都消失了。 “母亲,玛吉她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