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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今儿私塾有什么好玩的事吗?”魏南戈边吃边问,狼吞虎咽, 无论吃什么他都吃得很香。 “都是些胡天胡地的孩子,没什么好玩的。” 娘亲看长子没什么胃口,担忧道:“玉郎是有什么心事吗?” 魏书玉摇了摇头,并不想让娘亲担心。他刚从村长那里得知,曹公又在大范围征兵了,这次连偏僻的谷城都没有放过。官兵过两日就要到谷城来招人,每家成年男性都必须应征。 他们魏家本是世兵之家,父子世代为兵,祖辈不能在郡县拥有户籍,地位连最底层的平民都不如。当年魏父被征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娘亲带着年幼的两子东躲西藏,几经波折才躲到了谷城。 为了摆脱世代为兵的命运,魏书玉拒绝习武,而是拿起了书本。苦读十余载,小有所成,奈何身份卑微入不了朝堂。便在谷城做了一名教书先生,拿着微薄的酬劳,倒也受人尊敬。 晚饭后,魏书玉便和弟弟回房洗漱了。弟弟蹲在热气腾腾的木盆里,魏书玉悉心用毛巾给他擦拭后背。不知不觉,弟弟已经长这么大了,明明才十四岁,却有了成年人的身材,个头已经赶上了他这个大七岁的哥哥,并且更加的结实矫健。 “哥,水有些烫……” “啊……烫到了吗?” 平时兄弟俩也会一起洗浴,边洗边闹,魏书玉总会给弟弟讲私塾里那些坏孩子,是何其的顽劣,孺子不可教也。可今日魏书玉却心不在焉,弟弟问起来,他也答得有一句没一句的。 魏南戈心性单纯,对兄长的反常也没在意,洗完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便拉着兄长上床休息了。兄长身上有着清雅的墨香,他最喜欢闻这种味道,每次只要兄长在身边,他就能酣然入睡。 魏书玉望着怀中的弟弟,手轻抚着他的鬓发,一整夜都没有阖上眼。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被征去当兵,娘亲一个弱女子带着少不更事的弟弟,要怎么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思前想后,魏书玉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半夜里,魏书玉偷偷来到厨房,拿起菜刀,鼓足勇气往自己小腿上砍了下去。他惨然跌坐在地,看着鲜血喷涌而出,知道自己一定要残废了,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些官兵不会征一个瘸子去当兵,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他宁可做一个残废! 翌日,家人才发现他受伤的事,魏书玉谎称是自己不小心伤到的,娘亲和弟弟痛心不已,弟弟还特地去山上给他采药。 第三日,官兵们气势汹汹地来了,挨家挨户的核查名单。村里的成年壮丁都应召了,家中老弱妇孺是哭成一片。 魏南戈正在给兄长换药包扎时,两名官兵破门而入,看到受伤卧床的魏书玉很是狐疑,毕竟有些人为了不参军会假装伤残。 “偏偏在这时候伤了腿,这么巧?”官兵打量着魏书玉,用刀柄冷不防在他的伤口上戳了一把,痛得魏书玉大叫一声,汗水潸然。 “哥!”魏南戈心疼得要命,看着刚换上的白布又立即被鲜血染红,他有些手足无措,回头怒视了官兵一眼。 娘亲见状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我儿身体瘦弱,如今腿又受重伤,他本就不是当兵的料啊!官大爷行行好,就放了我儿一马!” 官兵们毫不在意妇女之辞,而是将目光锁在了魏南戈身上,“这小子身形矫健,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当兵的好胚子!” “别啊!官大爷高抬贵手,小儿尚未满十四,你们不能征他啊!”娘亲扒着官兵的裤腿恳求道,却被无情地踹了开去。 魏南戈见娘亲遭罪,抡起拳头就要动手,却被魏书玉一把拽住。他看着弟弟的眼睛,隐忍地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平民,有什么资格跟那掌管生杀大权的统治者斗? 魏书玉试图跟官兵们讲道理,但对方根本没有耐心听,只放出一句狠话:“你们家必须出一个,不然就地满门抄斩!” 万般无奈之下,魏南戈只好应招入伍。 魏书玉后悔极了,如果他没有故意弄伤自己的腿,那个去战场上送命的人就不会是弟弟了。是他的懦弱自私,害了自己的至亲。 “南戈,哥哥对不起……” “别说了,这不是哥的错。” 魏南戈勉强一笑,就这么随着征兵大队去了,临行前只对兄长和娘亲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团聚!” 可是古来征战几人回?娘亲成日以泪洗面,日渐枯槁憔悴。魏书玉也郁郁寡欢,撑着拐杖回到私塾授课。他经常念着念着,就不知道自己念到哪儿了,讲的话还前后矛盾,被一群孩子嘲笑不已。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四年过去了,魏南戈一直杳无音信,那些一同征战的人们也没有一个回来。 魏书玉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的腿落下了终身残疾,走路时还一瘸一拐的。而娘亲重病缠身,便托了媒人,想撮合儿子与临村张家姑娘成亲,希望他能给家里留个后。 他不想让娘亲含恨而终,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在不久后,家里收到了官兵送来的粮食和银票。原来弟弟骁勇善战,晋升为了曹公的副将,特地托人千里迢迢的送回这些东西。 母子俩喜出外望,相拥而泣。娘亲的病情因此好转,魏书玉也婉言推掉了亲事。他打算远赴沙场去见弟弟一面,他十分的思念他,想看看成年后的弟弟,有多么的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