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好不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国内小年夜的这天宋慕辰拆石膏，但是医生说还需要好好养上两个月。 苏无恙没有去陪他拆，而是在公寓里等着他过来做饭。 “怎么这么晚？”苏无恙撇了一眼进门的宋慕辰，塞了一口点心到嘴里。 宋慕辰挂好衣服，带着浑身冷气靠了过来，苏无恙被冻得往后躲了一下，看他有些惊愕落寞的样子，只好解释：“你浑身冷气。” 他释然松气，远了一些，垂眸用不自然的语气说道：“恙恙……医生说我的手以后不能弹琴了，”一边拿出诊断证明来，但对面的女孩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我还可以做很多事的，做饭洗衣都可以。”连忙补充上最后一句。 他的手刚刚拆石膏还有些肿，而且需要时刻半抬起，这样才不会充血。 “嗯，”苏无恙将点心盘推到他面前，“吃吗？” 宋慕辰观察了一下她平静无波的神色：“你……不高兴吗？” “嗯？有什么事情让我高兴的？”苏无恙过去拉上了窗帘，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中国街那边，现在那里很是热闹，但她已经五年没有过过年了，也就失去了兴致。 “我不能弹琴了。” “啊，”苏无恙不懂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那你觉得很遗憾吗？” “不遗憾，”他飞快否认，“你会弹就好，就好像爸妈那样，一家子里面有一个音乐家就够了，往后咱们……” 他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的脸色骤然阴沉。 外面的彻骨寒气好像钻入他的体内，他说错话了。 恙恙不想跟他结婚。他早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的，只是最近她的态度让他有些肆无忌惮，都忘了她以前是多么讨厌他了。 “我的意思是，爸妈……不是，我妈……你是我妈唯一的学生，我不重要。”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好逃到厨房去。 他闭上眼睛垂头。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 除夕的那天苏无恙被同班同学叫住，是个中国人，神神秘秘地问她是不是跟安安分手了。 苏无恙点点头，然后就被同学拉着来到了这个地方。 今天是国内的除夕夜，伦敦华人圈举办了一场华人联谊聚会趴，邀请身在英国的所有单身华人一同参加，美其名曰内销联姻。 “这……”苏无恙作为一个乖乖女，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大型狂欢场面，更没有见过那么多自从她进门之后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男人。 旁边的同学挤眉弄眼：“Evelyn，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快选个男人吧。” 苏无恙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不好驳了同学的面子，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酒，同学还在怂恿她去搭讪。 不过这种场合，以她的外貌，更需要担心的是前来搭讪的人太多吧。 果不其然一会便有不少人来邀请她去跳舞或喝酒的，苏无恙拒绝了舞蹈的邀请，但是也还是喝了几口酒。 那些男人看她兴致不高，也就渐渐歇了心思，毕竟是保守的国人。 只是突然有两个结伴的女孩过来，其中一个还带着黑框眼镜，在这场所有人都精心打扮的场合显得有些滑稽了。 “你你你是不是安宥谦的那个女朋友？”另一个女孩惊讶道。 苏无恙回想了一下，好像在IC见过这两个面孔，可能是安宥谦的同学之类的吧。 “我们已经分手了。”苏无恙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黑框眼睛女孩弱弱道：“怪不得安宥谦最近旷课抽烟喝酒……”说着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苏无恙，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了——原来是被渣了。 她可真是百口莫辩，男方为她日日买醉消愁，但是她却在这个单身趴里开始找下一任了，听上去的确混账。 想到这里就又有些想笑了，如果她们知道她跟安宥谦谈恋爱的时候劈腿出轨别人，然后甩了他，是不是都要上手打人了。 旁边的同学站出来不悦道：“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且谁规定分手了就得守孝叁年啊？” 两个IC女孩一看就是学霸乖乖女，不善于吵架，看着气氛不对当即对视了一眼就转身要走，没戴眼睛的那个胆子大一些，用不小的音量嘀咕：“听说安宥谦酗酒到胃出血，现在的女孩子心肠好硬啊……” 待两人走远的时候苏无恙回神，皱眉翻出手机来。 “哎，你心软了？”同学也有些心虚，毕竟是她拉着人来这里的，“没想到安宥谦是个痴情种子啊……你不考虑复合？” 苏无恙没工夫回她，解锁手机之后先是看到两条宋慕辰的未接来电，刚刚环境太嘈杂所以没有听到。 她也没心情管宋慕辰，径直找到安宥谦的电话拨过去，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听，对面没有声音。 “安安？你在……医院吗？” “在公寓。”他的声音好哑，完全不像平日里对着自己撒娇的时候清亮的嗓音。 “我……”打了电话才知道没什么可说的。如果安慰他，自己这个身份恐怕是最不合适的；如果劝阻他，他又凭什么听自己的？ “Eve……你能不能陪我过年？我一个人好冷，难过。” 苏无恙哑口无言。他们已经分手了，如果这个时候再答应他这个条件，岂不是没有断干净，岂不是藕断丝连吊着人家？ “因为本来圣诞节之前我跟家里人说不回家，因为今年是你和我过的第一个春节，我想陪你……所以现在我只剩一个人了……”他的嗓音里带着莫大的委屈，“你不愿意来也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的，冷一点疼一点也没关系……” “我去我去，你等一下我。” 苏无恙刚挂电话往外面走，手机就又响了，估计是刚刚她占线一直没打进来。 看见屏幕上“宋慕辰”叁个字她就有些怨气，如果不是要执行计划，她至于伤害不相干的人吗。 拒接之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这个时间赶到安宥谦那里应该还来得及。 …… 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电话，宋慕辰坐在满是饭菜和生日蛋糕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高二的那个除夕夜，她在江子陵家一夜未归，他就等在了钢琴前面坐了一夜，还有那天她从江家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他在她房门外亦是守了一夜。 所以没关系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心里恐慌的感觉还是跟那几天一样，害怕失去，害怕永远得不到光明。 “恙恙……不要折磨我了……” 她会去哪里呢？答案呼之欲出了，但是他还不愿意承认。 恙恙明明答应了他，以后只有他一个的。 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手指一颤手机掉到了桌子下面，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颤着手点开微信。 温韵华：【新年好！生日过得开心吗？】 国内和这边有时差，那里应该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早上了。 不是她的信息。 宋慕辰浑浑噩噩地回了消息，将手机放到旁边，盯着生日蛋糕上的水果，视线渐渐模糊。 切水果的塑料刀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仍旧可以用来刺痛皮肤。 他微微侧着头，面无表情地隔着衣物狠狠地一刀刀地划下去。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感觉了，他绽开笑容。 …… 苏无恙到安宥谦公寓楼下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说好了要断干净的，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这不就是在给他希望吗。 但是来都来了，就当是最后一次。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心软，这次实在是特殊。 打开门的时候就被他拽入了怀里。 “Eve……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放狠话，你原谅我那天的态度好不好？” “唔……好，我没怪你，你先放开我。” 安宥谦的小脸有点苍白，眼睛却跟小鹿一样有神：“你吃饭了没？我点了几样菜，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安安……我，我，没什么。”看着他满怀期盼的眼神，她是真的狠不下心说什么这是最后一次的话。 他又扑过来抱住她，跟以前一样蹭了蹭她的发丝，好像之前那些不愉快都不曾发生一样。 “你……离我远一些。”苏无恙挣开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他们还没有分手一样，让她有些慌乱。 安宥谦的脸色一僵，随即挂上笑容：“好~我们吃饭。” 苏无恙这顿饭吃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再加上刚刚在轰趴上吃了不少，所以没吃几口。 对面的那双凤眼黯淡了下去：“Eve不喜欢吃这些菜了吗？还是……陪你吃饭的人不对？” 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苏无恙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不是，我刚刚吃得有点饱了，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他又喜笑颜开了，点点头一边盯着她一边进食，仿佛吃得不是菜而是她一样。 零点的时候苏无恙真诚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安宥谦再也忍不住抱住她滚到了沙发上：“新年快乐。” 苏无恙睁大眼睛推开他倾身吻过来的唇，却见他的眼里好像有泪花在闪耀，于是骤然停下了推拒的动作。 “最后一次好不好？Eve？好不好？嗯？”带着哭腔的哑音。 苏无恙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