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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没的。” 三日前? 那不正是赵氏生辰那天? 那日穆溪白本该与她同去给赵氏拜寿,没想到他一大早起来,换了素净的衣裳就急急出门,莫非…… “正是那日。”观亭瞧出她的疑惑,便解释道,“那日家兄弥留,恰逢太太好日子,因怕冲撞,故二爷不便相告,赶来见了家兄最后一面。” “令兄与二爷……”这话说得陶善行更好奇了。 得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穆溪白在母亲寿辰当天去见一个临终的人? “实不相瞒,原本家兄才是二爷的近身小厮,他比二爷长两岁,打小就跟在二爷身边行事。二爷的性子您是了解的,他待下人一贯宽厚,与家兄虽是主仆,实为朋友,交情甚笃。不想家兄十三岁那年跟随二爷进京探望二爷外祖一家遭遇不测,惹到不该惹的人,被轧断双腿,从此卧床。二爷对此事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住家兄,后来才将小人升作他的亲随,又对家兄诸般照顾。家兄一病数年,都是二爷请医问药,家兄去时能见二爷最后一面,也算了无遗憾。” 观亭说着按了按眼眶,似有悲慨。 “原来如此。”陶善行也叹息一声,忽然想起她哥哥陶善言曾提及之事。 穆溪白在佟水原有神童之名,十一岁那年进京归来后性情突然大变,也不知与此是否有关,还有那个被他念念不忘的女子,似乎也是那一年在京中遇见的。 陶善行好奇,那年他在兆京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他们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天子脚下,怎会有人下此毒手断人双腿?”她蹙眉道。 观亭摇摇头,道:“此事家兄与二爷都不曾详说,小人也只略知一二。当年二爷被喻为佟水神童,进京后风采过人,在桃花会上赋诗一首曾惊艳京中权贵,得来盛名,岂料也因此遭到权贵子弟嫉妒,他们欺他出身商贾,对他诸般刁难欺凌,我兄长那腿……就是因护他而被马车……生生轧断。” 陶善行听得捂住嘴,心被揪紧,她怎也没料到,如今霸王似的穆溪白,还有这么段往事。桃花会……她有印象的,那就是京中权贵附庸风雅博取名声的聚会,她几乎每年都去。他十一岁那年,她十岁,那年的桃花会,她应该也去了,只是过了十多年,她早想不起那场桃花会上发生过什么事。 也许,他们曾在那年的桃花会上擦肩而过。 只是当时年少,谁也没料到,彼此之间竟有这番因缘际会。 “娘子莫怕,这些事已经过去了。都怪小人乱说话,惊到娘子。”观亭见她神情惊愕,只当自己说的事吓到她,忙告罪。 陶善行定定神,才开口:“不妨事,我只是没想到二爷还有这样的过往,他那脾气,没拿刀子冲去与人拼命吗?” “谁说没有?二爷差点就要去杀了那人,不过被太太死死按下,而后连夜送回佟水,才将此事揭过。对方家里身居高位,斗不过。”观亭想起这茬,也是恨得牙痒。 陶善行大约想明白穆溪白为何会性情大变,心中漫上细密的疼,轻轻叹了一声,不再往下问,转而打听起另一事来:“那你家二爷可是在那时遇见那位心仪姑娘的?” 观亭却一愣,很快又笑了:“这小人便不知了,没听他们提过,不过……”他顿了顿,又道,“娘子不必担心,那位姑娘去岁九月已经没了。” “去岁九月?那不就是我与他皆病重时?”陶善行大为惊讶。 不止是他们病重的时间,去年九月,那也是她病故南华庵之期,她们连死的时间,都没差几天? 一个死人,让她如何去争?这场战还没开局,她就已经败北。 “正是。所以二爷那时心里也苦,对娘子诸多冒犯,还请娘子万万体谅。其实二爷与那位姑娘素无交集,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也只得娘子一人,小人冷眼瞧着,二爷待娘子与旁人大不相同,想必早就将娘子搁于心尖。”观亭劝慰道。 陶善行噗呲一笑:“观亭,你今日来寻我,是替你家二爷说好话来的?也不怕二爷怪罪你揭他的底?” 观亭闻言忙打了下自己嘴巴,道:“瞧我这嘴,张开就忘了正事,娘子勿怪。这些话便是我不说,二爷来日也自会告诉娘子,小人不怕。不过今日过来见娘子不为此事,二爷离开前嘱咐过小人,命小人在二爷不在佟水的这段时间里听候娘子差遣,但凡娘子有什么不便出面处理的外务亦或难处,都可以交由小人代为打点。” 陶善行微笑承情:“那可要辛苦你了,多谢。” 送走观亭,陶善行独自坐在花厅里,品味适才观亭所言之语,又猜穆溪白去京城到底所为何事?一时间竟沉浸其间无法自拔,直到榴姐来催用饭,方回神。 ———— 九月,兆京已冷,枫叶初红,南华山深处的南华庵愈发冷清。庵中谢绝男客,不过穆溪白是个例外,他捐了大笔香油钱,替秦雅点了盏长明灯,只要求在她灵前一祭。 焚香三炷,他躬身三拜,只将青烟送旧人。 这一世他与她总共见过两次,原有夫妻之缘,怎料她却因此香销玉殒,他虽记挂她多年,隔着这漫漫距离,也谈不上是爱是慕,到后来一腔情意全化愧疚。 如今,有了陶善行,他连这愧疚都不能再留,今生亏欠,只等来世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