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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沈听眠啊!” “他两个同桌都被叫走了,肯定是他。” “他为什么要死啊?” “沈听眠真的跳楼了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放假了!” “孟园园刚刚怎么出去了,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沈听眠?” “沈听眠跳楼和她有关系没?” “那孟园园怎么没有被叫走啊?” “你们在说沈听眠吗?扭过来说,我也要听。” “你们有问题吗?!” 突然,陈老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手里拿着课本,重重在敲大门,那声音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这个从来脾气都很好,说话文文弱弱的女老师,此时眼睛血红,气到口齿不清,破口大骂:“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聊天?你们都有毛病吗!” “就在刚刚,”她指着窗外,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大概因为她年轻,感情用事,不懂得避风头,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地大喊大叫,“刚刚你们的同学跳楼了!你们现在在这儿这么乱,是在讨论他吗?” “你们,一个个的,每天都在这里念书,学习知识,现在我问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尊重人,体量别人的心情?”她带着哭腔在骂,甚至直接把书本重重丢在地上,“你们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年书,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最后就被培养成这样的人吗?!” 教室里每个人都低着头,年轻的语文老师站在前方,胸膛起伏不定,她擦了下眼睛,弯下腰把课本捡起来:“我真是对你们太失望了。” 她说完就走出了教室,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班里没有人再说话了。 张甜握着笔在发呆,突然听到刘超冷笑了一声。 他往后靠去,把手上的书“啪”扔到了桌上,爆了句粗口:“一群傻|逼。” 两个小时前,救护车经过校门口,门口的保安在前一秒正和别人聊着别的事情:“我老婆让我晚上回去稍个猪rou,儿子明天想吃红烧rou。” 救护车匆匆而过,他一边放行,一边听旁边的人问:“怎么回事啊?” “有学生跳楼了,”保安见怪不怪地说,待救护车过去后,继续用抱怨的口气聊上一个话题,“这胖小子,那么胖了还天天想rou吃。” 那天夜里放学后,学生们在夜色里边走边热情地讨论着听说的事情: “有人跳楼了!” “你看见了没?警察在那里,还有一滩血。” “哪个班的,男生女生,好看吗?” “不知道,等会回去逛逛贴吧就知道了。” “我这儿有照片,看不看?” “看!” “天哪,好惨啊,这白色的是什么?” “我的妈呀……” “这个衣服是摔没了,还是卷上去了?也太吓人了……” “可能高空坠落所以衣服扬上去了吧,但是怎么还反光?是血吗,好亮啊。” “这是鬼图吧……” “这么热的天他还穿外套啊?” “你这个关注点好奇怪……” “他还活着吗?” “难说了……我感觉……” “六楼跳下去,非死即残,我觉得还是死的概率大一点,要是摔瘫痪了,我宁愿去死呢!” “哇……” “嗯……算了!聊点开心的。” “你要是不把化学作业写了,明天跳的就是你了!” “哈哈,对哦,然后变成一滩憋屈又惨痛的血,再被保洁阿姨拿墩布擦掉,哈哈哈!” “哈哈哈,我们明天吃什么啊?” “我想想……” 他们可以热闹地、关切地讨论着,又在下一秒失去兴趣。这之中,也会有人感到悲伤和惋惜,他们会说:“听说是独生子女,为什么不为家人想想呢?” “这么年轻,还是学弟啊,是因为学习不好吗?太可惜了,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怕的?” “好可怜,真的心疼。” 有人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听说是抑郁症,抑郁症都好可怜。” “对啊,我爸爸同事的孩子也是抑郁症跳楼。” “唉!” “应该对他们好一点的。” 他们的确这样说,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家都很忙,没有谁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帮助他人。这个世界的冷漠是有原因的,每个人都很辛苦,为自己负责已经足够困难,他们没有余力去救济濒死之人了。 这一届的看客和过往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们审视着悲剧,以自己设置的标准定义这件事,但并不会有谁的记忆持续太久,只会在下一次同样的悲剧发生时,恍然想起来,脱口而出:“啊,当年也有个高二的跳下去了呢!” 隔岸观火,俗世悲欢不过尘埃。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依然是个美好的、平凡的夜晚,即使有个人可能会在今夜死去。 第30章 2 一个人忽然死去,会像石头砸入平静的海面,在短时间内荡起急促的浪花,激起疯狂的水珠四溅,而过不了多久,一切又会重归平静。 生前得不到的东西,死后也不会得到。 沈听眠不再想用死亡惩罚谁,或者让谁惋惜他,他迫切地想要结束痛苦,真正懂他的人会为他感到开心的,他相信李牧泽以后会明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