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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无理又倔强。 纪得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抽回了手,道了晚安就进屋里了。 她进屋后,陆禾在海棠树下站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提起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回家的路上随意翻着手机,才这会儿功夫,兄弟几个人的微信群都炸了。 大致浏览了一下,没一句让他看着顺眼的话,除了糗他还是糗他。 “你们说阿禾到底追到没追到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没追到。鱼儿的眼睛压根就没了往她那儿瞧。” “他俩生疏得这么明显,气氛那么尬。大冬天我都快被冻死。” “没追到就敢一走了之,禾哥硬气啊。” “就是,这么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阿禾。胆子是你大。” “哎哎哎,我说什么来着,十年都说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阵爆笑。 陆禾被气笑了,“滚。” 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当下的真实情绪。 “阿禾,哥们对你很失望啊。” “就是啊,看着小鱼meimei挺温顺的,一定是禾哥不中用。”罗任说话总是能一针见血。 “兄弟们好说歹说帮你把人约出来了,你明天去不去给个准话啊。” 新上任事务繁重,哪有什么休息天可言。 西郊牧场是黎牧家的产业,听说新来了几匹好马,还有黎梨闹着要养的新西兰小香猪,这才说要一起去看看的。 大家也是难得空闲,没想到饭前提了一嘴,陆禾居然拒绝了,说自己有公事处理。 这不,黎牧将计就计把纪得约出来了。 一方面给哥们制造个机会,另一方面确实想让陆禾适当放松一下,工作是处理不完的。 再看陆禾得知纪得会去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真香无疑。 但凡碰到与纪得相关的种种,陆禾都能给大家惊喜,见怪不怪了。 “明早我去接她。” 陆禾扔出这句话,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再理会了。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群家伙怎么嘲笑他了,辣眼睛,不如眼不见为净。 到家了,与父母问安后,陆禾回房,拨通了谢译的电话。 那句“T市,初三,未毕业”把他的心狠狠拽住。 他急需知道自己缺席的这几年,纪得是如何度过的,好还是不好。 回国后与她的种种碰面,都出乎意料的冷漠。 从前不善表达但至少不排斥他的小鱼儿,如今为何这般唯恐避之不及。 他以为是自己离去太久,她怪他。 现在看来,远不止是这样。 “阿译,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谢译接到陆禾电话时有些意外,听到他这一连串问题后,简直是吃惊。 “等等等,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 “那你还真敢……”谢译后半句没说出口。 真敢就这么说走就走了,真敢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真敢十年过去了,没事人一样回来,想要一切重新开始? 这下谢译当真有些心疼纪得了。 但话说回来,陆禾,也是不知情。 怪只怪,天意弄人。 “当年,正是你走的那天,我们不是一群人送你上机么。回来到家了才听闻,纪家孙女进医院了,动静闹得挺大。” “这片别墅区有几个纪家,稍微想想明白过来就知道是纪得出事了。” “出事那天正巧家里没个亲近人,听说送医院的时候都下了病危了。” “连着惊动了远在T市的纪老爷子,拖家带口千里迢迢从T市赶过来。” 这回来一趟确实惊动了一些人。 纪老爷子在这商海打滚了大半辈子,往上数几代都是鼎鼎有名的商贾世家,根基不可不谓不深。 暂不说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单说纪老夫人的家世,也是锦上添花。 岭南将军府的三小姐,与那饱读诗书的铜臭味商人交了心,甘愿远嫁Z市。 这些关系网一组合,纪家是商政两届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而纪家也确实做到了功成不居,除了纪老太太娘家那一支,纪家显少涉足政坛。 说到底也是为了平衡局面。 平时出门的随侍人员除了长期照料的医生,就只一个司机在旁差遣。 然而纪得那场大病生得突然,纪老爷子前手刚挂了电话,后脚坐上私人飞机就来了。 也没想着顾及什么谨慎低调,到医院就进了最顶级的专属病房。 “阿禾你是不知道啊,那病房在顶楼,往下两层都清空了,纪家从军区调来了一小支武装部队,就这么日夜不眠的守着,我们得知消息去看望她的时候也被婉拒了,说还在昏迷,需要好好休息。再后来就办了休学,从医院稳定病情后直接被纪老爷子接走去了T市照料。这一去,再见她就是今天这一面了。” 陆禾沉默了,谢译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匕首,在他心口活生生开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 “查出什么病因了吗?” 陆禾隐隐猜到些什么,暗自心惊。 “不清楚啊,纪家瞒得严实,听说和纪得父母的事有关。” 纪家千金下嫁流浪艺术家的事也是广为人知,后来好像不知怎么就散了。 “人家的家事就不好打听了,咱们这圈子里,哪家没一点变故的。” 纪得父母的事情,陆禾在走之前就知道,那会儿小姑娘还能好端端地哭一场。 他是看着她进屋才走的,思来想去,难不成,是那个吻。 自己乘人之危的举动,莫不是诱发她生病的主要原因。 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早就挂断了,陆禾还维持打电话的姿势,浑然不觉。 收起电话,闭上眼睛,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包围着他。 脑子里不自觉想起刚刚纪得的问题。 了解她吗? 看来是不了解。 次日清晨。 回家的第一晚,纪得睡得尤其沉,张姨喊她下去吃早餐,她才施施然下了楼。 睡眼惺忪,刚起床的迷糊样透着少见的稚气。 稍稍清醒后就傻了眼,那个人怎么大大咧咧坐在自家客厅。 是不是自己梦还没醒,随即猛然晃了晃脑袋。 思绪清明后,见陆禾仍在,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纪得脸刷的红了,晨起头发还是乱糟糟,加绒睡衣扣漏了一颗,松垮垮搭在肩上,露出好看的锁骨。 因为睡姿的关系,一只裤脚斜斜地挂在小腿肚上,脚上拖着一双小兔棉鞋。 整个人都透着撩拨人心的傻气,撞得陆禾的胸膛咚咚作响。 “哟,鱼儿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洗漱,你看小禾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张姨看她这幅不拘束的样子,打趣着说道。 好一会儿? 纪得望了眼时钟,指针不过才8点差一刻呢。 昨天他们虽然说会早上来接她,随便哪一根神经都能猜到,除了他还能有谁。 故而看到他并不吃惊,只是,也太早了吧。 纪得听完张姨的话,急忙回楼上去换衣服洗漱。 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回了家也没拘着。 况且,纪家别墅常年只有纪年琴和张姨,偶尔流动几个钟点工人,没有其他外人。 谁曾想…… 真的是,见笑了。 陆禾目送纪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正好被张姨看在眼里,一脸兴味地瞧着他。 “张姨,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陆禾坦白,对张姨投诚是最明智之举。 两个孩子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从前是年纪太小,这会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都是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她也愿意看到他们好。 “小禾,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鱼儿……鱼儿她心事太重。” “她心里有个结,解不开也不愿意去解,我们都拿她没辙,” 张姨说到此处,声音有些许哽咽。 “你若有法子,你帮帮她。” 张姨是目睹过小姑娘的那段年少轻狂,那活泼伶俐的朝气面庞。 她估摸着这与陆禾有些许关联。 从他出现以后,纪得变得爱笑了,身边的朋友多了,潜移默化可能连纪得自己都未发觉。 那些回忆的画面太美好了,偶尔想起来还能刺得眼睛发酸。 若是一直跟现下这样,只是活下去而已,真的,太寂寥了。 “张姨您宽心,在我这,只要她愿意,我甘之如饴。” 陆禾很认真的说,“我都依她,怎么都好。” 我只管护着她。若她愿意,我明着爱她一生;若她不愿意,我偷摸着顾她一世。 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的石头落了不少。 纪得正巧这时候换好衣服下楼了,张姨眼泪一抹,连忙闪进厨房忙活了。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衬衫,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呢子大衣。 下身笔直的铅笔裤,配上好看的骑马靴,整个人利落地煞是好看。 “早啊。” 陆禾佯装淡定,道了声早。 “久等了。” 纪得微微颔首,大抵是想到刚才一幕,仍有些余热未消。 花骨朵儿一样的少女立在楼梯上,与站在沙发前的英俊男子遥遥望着。 两步台阶的高度稍稍补了两人的身高差,也仿佛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她将外套顺路挂在了玄关的衣帽架上,正巧陆禾今天也穿了类似款的风衣,深灰色的。 两件衣服并列挂着,倒是生出了一种相偎相依的错觉。 纪得轻甩了下脑袋,将脑子里无聊的想法抛开,就往餐桌走去。 陆禾起身跟上。 张姨早就摆好了两幅餐具,待双双落座,把一道道的早点端上了桌。 原来,这么早来她家,是来蹭饭的。 纪得某些时刻确实,呃……大智若愚。 纪家的饮食一向是极其讲究的,尤其是对纪得的部分。 主要偏中式,一件件摆上桌,量少且精致。 饶是陆禾这样的身世,也是有些惊讶。 不自觉想起谢译昨晚的话。 “哎你瞧见没,纪家那别墅,依山傍水,那一圈就他们一户,独栋矗立。” “这个楼盘就是纪氏投资的,那栋楼本是纪老爷子给女儿的嫁妆,建楼之初就规划好的。” 想来,是我高攀了。 陆禾低垂着眼眸,堂堂天之骄子从昨日听到的那些话起,原本踌躇满志的自信满满像掉进了沙漏漩涡,逐渐流失了。 他不禁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打扰了她原本的安逸人生。 纪得顾自用餐,自然是没想到对面坐着的人,心里是如何的百转千回。 张姨未和他们一起用餐,在一旁帮衬着,最佳视角旁观了这一幅佳偶天成。 “小禾,还合口味吗?” 纪家人普遍吃的清淡,陆禾这算是第一次正正经经来纪家吃饭。 虽然只是早餐,张姨怕不合他口味,什么都做了一点。 “特别好吃。” 陆禾一脸真诚。这话千真万确。 张姨的手艺在当年蹭过下午茶的足球少年们心里有一定的地位,毫不夸张。 沈拓昨日说的话一半是为了约纪得,另一半是真的馋了。 这句好吃哄得张姨眉开眼笑,连连给他布菜。 饶是纪得吃得专心都被这狗腿的气氛打扰得抬了头。 看陆禾全身心享受着张姨的服务,纪得戳了戳面前的小汤包,嘴里悄声嘟囔着:“花言巧语。” 张姨的心思都在陆禾身上,而陆禾的心思一直在纪得身上。 隔着这么近的桌子,他自然是把这句带着醋味的话听进去了,顿时眉眼一片暖意。 不止爱记仇,还是个小醋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