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不错。”周淑娴的目光在跪着的三女之中慢慢徘徊，“魏秀女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后宫之中，并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不管你们在宫外是什么身份，在这皇宫之中，就要守着后宫的规矩。若是谁以为自己出生高贵就妄图试探后宫的规矩，那么纵然是本宫心中怜悯，也不得不按照规矩行事。”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江采儿，本宫听着，这争执似乎是因你而已，你跟本宫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采儿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周淑娴竟然会直接点了她的名字问一个究竟。她略微慌乱了一下，然后就定下心神，平静的开口。 “回娘娘的话，奴婢之前也是不清楚的。正在房中带着丫鬟收拾房间，突然就听到了荣meimei和魏姑娘争执了起来。奴婢提到她们争执的时候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不安，这才带着丫鬟出了门查看到底是何事。却没有想到，蓉meimei和魏姑娘已经争执着出了院子，到了前院空旷的地方。那花瓶……那花瓶当时就在她们两人手中抢夺，奴婢跟了出去，只看到魏姑娘从荣meimei手中抢过了花瓶，然后那花瓶就从她手中飞出，砸向了钟粹宫的大门……” “胡说，满嘴的胡言乱语！”魏甜甜恼火的打断了江采儿的话，“那花瓶明明是荣蓉从我手中抢夺过去，然后砸了出去的，她当时还说‘既然她得不到，就绝对不允许别人用这个花瓶！’，你这人，为何颠倒是非？莫不是听到那荣蓉刚刚说是为了给你抢房子，心中感动？” 魏甜甜说话如同倒豆子一般，一阵抢白让江采儿和荣蓉都白了一张脸。 “你也太傻了些，她说那房子是为你抢的，你就信！”魏甜甜冷笑，“之前她可是口口声声说，是她看上了我那个房子，让我识相的就乖乖滚到对面与你为伍，还说我们身份比之她低了不止一两层，根本就不配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面。” “闭嘴！”周淑娴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宫是在问江采儿话，魏甜甜你不请自语，该当何罪？！” 周淑娴一起身，那么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林苏都不得不站了起来。林苏的眼光落在了周淑娴的手上，那手掌心已经泛起了一层紫红色，手掌也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皇后娘娘，这魏秀女性子直爽，向来直来直往惯了，是奴婢没有教导好她，还请娘娘赎罪。”一旁的嬷嬷连连磕头，顺便伸手拉着梗着脖子的魏甜甜一起磕头认错。 魏甜甜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才乖乖的叩首认罪。 周淑娴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这三个人，又看了看站着的另外九位秀女，冷声开口。 “贤妃，你说事到如今，该如何处置她们？” 看起来，周淑娴还是没有放过让她得罪人的机会。林苏在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淡淡的开口：“娘娘，依着臣妾来看，当初的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呢。魏秀女说话大大咧咧无所顾忌，臣妾听着虽然刺耳却也听进去了一二。只是她所说的似乎与江秀女所说的有所不同。这花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有说清楚呢。” 听到林苏的话，江采儿和荣蓉皆是一愣，然后才转头看向了周淑娴。 “娘娘，奴婢们所说的全部都是实话，若是胆敢有一句虚假欺瞒娘娘，奴婢情愿受娘娘责罚。” “那花瓶，听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宫中摆放在秀女房中的饰品吧。”林苏淡淡的说：“娘娘，臣妾记得，当初娘娘让奴才们给秀女布置屋子的时候，曾经交代，花瓶饰品必须是成双成对。想来这花瓶若只是你们争执之时随意拿起的，那么再魏秀女房中应该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花瓶才是。” “这花瓶是我从家中带来，是我义父在我及笄的时候送我的生辰礼物，全天下就这么一个，寓意着独一无二！” “魏秀女，这是你第二次不宣而言了。嬷嬷，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处置？”林苏双眼猛然一冷，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嬷嬷。那嬷嬷反应也算是快，跪着就转身一巴掌打在了魏甜甜的脸上，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接连着打了十巴掌，那嬷嬷才停下了手回头对周淑娴和林苏行礼。 197 散心 林苏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慢慢转头看向了周淑娴，“娘娘，看起来今年这些秀女，嬷嬷们还远远没有教好她们规矩。这样就让她们去见皇上的话，只怕皇上会不满的。” “贤妃说的很对。”周淑娴脸上的表情不满中带着一丝愉悦，“嬷嬷，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毕竟，再过些日子，就是七夕了。京城的命妇都要进宫吃酒筵，若是到时候她们在众命妇面前失礼的话……” 她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却吓得在场所有的女子都变了脸色。 周淑娴起身，林苏立刻跟着起来在她迈出脚步之后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转眼看向了一旁的兰蕊。 兰蕊立刻宣布周淑娴摆驾回宫，跪在前面的人连忙后退让开了路，周淑娴这才在林苏的搀扶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钟粹宫。 一出了钟粹宫，她脸上最后一丝勉强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这就是今年的秀女吗？真的是让本宫失望。”周淑娴冷笑了一声，放开了林苏的手臂，瞥了她一眼，这才道：“倒是贤妃，你对那位魏秀女也算是另眼高看不少，竟然出声提醒她。” 林苏闻言不过是低声笑了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周淑娴见她这样，挑眉道：“难道本宫说错了？那魏甜甜，往好了说倒是天然未雕饰，只是不知道你下这么大力气保她，她到底会不会领情。至于皇上，到底会不会去喜欢雕饰这样一块璞玉。” “臣妾并没有多看重那位魏秀女。让臣妾觉得不简单的，是荣秀女和江秀女。如今既然魏秀女已经跟她们二人起了冲突，那么为何不留下来呢，继续看好戏呢？”林苏轻声下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皇后，这后宫之中已经安静的太久了，也许，真的该热闹热闹了。” “你是想……”周淑娴皱起了眉头，扭头凝视了林苏片刻，这才转头朝着去往朝凤殿的岔口走了过去，“本宫累了，再过上两天，就有劳贤妃你去钟粹宫看看那些秀女规矩学的如何了？记得，七夕酒筵上，绝对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是，皇后娘娘。臣妾恭送娘娘。”林苏在她身后屈膝行礼，然后才慢慢直起身子抬头，想要利用七夕酒筵让她出错吗？ 魏甜甜确实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的话，自然是顺风顺雨。若是掌控不住，只怕就会被她拖累。而且这个女子，只要认认真真的看上一眼，就会让人知道，她不是那种轻而易举被人掌控的人。 就连是死，她都死的让所有人谨记在心。 林苏还记得前世，那个在舞台上面灿若夏花一样绽放的女子，一身红颜的裙子从高上掉落。 后宫所有的女子都记住了她，不管是跟她交好的，贪图她钱财的，还是嫉恨她的。 甚至于身为皇上的司钺都牢牢的记住了她。 沉默的回到宫中，林苏一直都在想着魏甜甜的事情，甚至于没有发现扶柳殿中多了一些人。而等她坐在一旁顺手接过一边的人递过来的酸梅汤的时候，这才反应了过来。 “皇……皇上……”她吃惊的抬头看着发出低沉笑声的男人，“皇上，你怎么……怎么……臣妾不知道你来了……”林苏说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惊愕的看着司钺脸上的笑容，脸微微一红低下了头。 司钺笑着拉着她坐了下来，道：“之前在想什么事情，竟然这么专注？”说着他把林苏之前放下的酸梅汤又递了过去，“天气炎热，喝些酸梅汤先消消暑。” 林苏接过了酸梅汤，小小的抿了一口，考虑着该怎么组合自己的语言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司钺。 最终她根本就没有提起魏甜甜和荣蓉、江采儿起争执的事情，只是提了一下周淑娴把七夕酒宴的事情交给了她来办。 “这些事情宫里都是有惯例的，交给那些嬷嬷来处理就可以了。不过是萧规曹随而已。”司钺果然没有太在意，不过是劝慰了林苏两句，让她不用太过于cao心直接交给负责宫中酒宴的嬷嬷去做事情就可以了。 林苏笑着应了两声，这才喝完了手中的酸梅汤，看向心情似乎不错的司钺。 “皇上这个时候来扶柳殿，是有事情？” 司钺点了下头，低声道：“就快到先帝的生辰了，朕这几日夜夜晚上都会梦到先帝和皇太妃在一起的场景，所以想要陪着太妃去城外十里处的大觉寺一起斋戒三日。” 梦到先帝和皇太妃在一起？ 林苏心中隐隐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她抬眼认真的看着司钺，试图从他的双眼中看出来一点什么端倪。 司钺低声道：“太妃毕竟年纪大了，身边若是有个贴心的人，朕才会更放心。皇后本来是最好的人选，然而如今秀女刚刚入宫没有多久，她毕竟是六宫之主，随意离开后宫只怕不好。” “皇上的意思是……”林苏有些迟疑，“让臣妾陪着皇上和太妃去大觉寺为先皇斋戒祈福？” 司钺满意的点了下头，很是赞赏林苏的敏锐。 “太妃向来喜欢你，想来有你陪在她身边，应该会照顾的很好。”司钺笑着从林苏的手中抽出了她一直拿在手中没有看的书，低声道：“这些日子来，你也为了这两个孩子也累了不少，不如一起去大觉寺看看山上的风光，说不定心情能够好些。” “臣妾没有心情不好……”林苏错愕的看着司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然而司钺轻轻的拉起了她的手，低声在她的耳边道：“不要以为朕从来都不关心你的一点一滴。朕能够看出你在不安，不管是为了新的那批秀女还是其他的事情，朕希望你能够开心，苏儿。” 林苏错愕的看着司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帝王的柔情。 她最近的心情确实一直很烦躁。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面，差不多就到了文景轩命丧边疆的时候了。她以为那个男人离开了这么久，自己早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人的心是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她还是会不自觉的烦躁。 甚至于，让司钺都察觉到了异常。 198 送银子 陪同皇太妃跟着司钺一起出城给过世的先帝祈福这件事情，一旦在后宫之中公布了出来，林苏立刻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当天去朝凤殿的时候，周淑娴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不过，林苏相信，后宫争斗之中，她因为之前屡次败在了自己的手里，所以现在的周淑娴已经失去了真正的冷静。 她的想法已经被局限在了一定范围之内，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司钺陪着皇太妃给先皇祈福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想到，不代表着太后和蓝心没有想到。林苏看着她们两个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略微有数。等回到了扶柳殿之中，她就叫了春燕在耳房之中准备纸笔，研磨。 她想了下，在心中把想要说的话都过了一遍，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执笔开始写给父亲林拙言的信。 司钺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隐忍，上次利用九王爷的事情打压了一下太后之后，本以为他回偃旗息鼓，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 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以孝为先的，皇太妃是司钺的生母，为自己的生母讨一个名分，也是正常的。 司钺带着自己出了宫，也是给林家一个机会。看起来这些年来，爹爹在朝堂之上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她边想边写，很快就把信写好了，吹干上面的墨迹，装好信封用蜡封起来，然后盖上自己的私章，林苏这才把信收了起来。 “主子，是否又有什么事情了？” 林苏向来少给家中人写信，但是每次写信都会是发生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因此，见着林苏这次写信的时间甚至比之前用了更久，春燕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见春燕这样，林苏低声笑了一下，道：“出城的行礼都收拾好了吗？” “奴婢已经收拾好了，主子，这次出去虽然不过三五天，可是，毕竟是跟着皇上和皇太妃一起出门，只那么些东西，足够吗？” “驱蚊的香囊拿了没有？记得多带几份，能够用得上。”林苏淡淡的吩咐，把信放好，这才回头看了春燕一眼，“到时候你留在宫里，照看扶柳殿里面的大小事务。我不在的这几日里面，扶柳殿千万不能出事，两个小主子的吃喝用度你要一手掌握起来。” “可是，奴婢不跟在主子身边，只怕……”春燕有些犹豫，“主子让谁跟着去，奴婢去知会一声。” “让林嬷嬷跟着吧，她身边调、教出来伺候的小丫鬟，还有夏妍，以及她身边的夏荷、夏莲。这些差不多就足够了。” 林苏吩咐着去了隔壁的耳房，看着熟睡的两个小家伙，低声道：“你只要照顾好这两个小家伙，就可以了。”她走过去，坐在了床边目光有些幽深的看着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这扶柳殿之中，我最信任的也就是你了。春燕，一定要小心。我不在，只怕有的是人想进来做些什么。” 春燕谨慎的点了下头，让林苏放心。 两个人正说话间，门外的欣芮突然进步禀告。 “主子，钟粹宫的魏甜甜秀女前来拜访。”她低声说：“魏秀女脸上还带着一丝伤痕，主子若是忙碌的话，奴婢就帮主子回了她？” “不用，请她进来吧。”林苏淡淡的点了下头，“不过是才一天而已，她能够找来，证明此人很是聪明。” 欣芮有些不懂林苏的意思，倒是当时跟在林苏身边的春燕露出了一丝笑意，低声道：“恭喜主子又能够收复一个得力助手了。” “此人能不能归我所用还是两说。”林苏轻声笑了下，“她聪明则是聪明，只可惜，性子太过于桀骜不驯了。” 不然的话，前世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竟然一口气都忍不下去，赌上了生命来证明自己。 低声叹息了一声，林苏让欣芮去请人，顺便让春燕去准备了六安瓜片。 “昨日夜里刚刚下过雨，酸梅汤毕竟寒凉了一些，还是茶水解暑解渴。”林苏看着春燕给坐在下手的魏甜甜倒茶，这才低声开口：“更何况，酸梅汤虽然解热，却是把热气压抑在了身体中，不大符合养生之道。而这茶水，却是一点点的化解暑气，让燥热随着汗水发散出去的。” 魏甜甜捧着茶杯，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林苏这段话。略微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过就是喝茶而已，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林苏也明白，只怕魏甜甜此时还是不是很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因此只是笑了下道：“魏秀女只要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就可以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魏甜甜抬头好奇的看了林苏一眼，然后才低头道：“哦，我知道了。我今日来，其实只是为了谢谢当日你为我为我解围。事后宫里的嬷嬷对我说了，若不是娘娘当时命人打了我嘴巴子，只怕我会被罚的更惨。” 林苏看着她开口闭口的“我”，没有自称奴婢不说，说话之间更是带着一丝娇憨，也就只能够失笑摇头，却也升不起跟她计较的想法。 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何当初司钺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这个魏甜甜，在惹人喜欢的时候，却是天真单纯的可爱。 “我入宫时间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宫里的教养嬷嬷也是说的模模糊糊，那些之乎者也我也听不大懂。因此才会中了那两个小人的计谋。当日娘娘为我解围，只怕也得罪了皇后。”魏甜甜直接道：“我虽然为人鲁直，却并不是傻瓜，事后想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娘娘当日的维护之情。” “你想太多了。”林苏摇头，“我并非是要帮你，只不过是，有些人用尽了心计反而让人看着不舒服。莫不是想把这后宫之中的人都当成了傻瓜一样。” “别人是不是傻瓜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娘娘绝对不是傻瓜。不但不是傻瓜，反而是一顶一的聪明人。”魏甜甜笑了，从袖子中拿出了一摞的银票，道：“这里的银票一共三十张，每张都是一百两。听闻娘娘要陪着皇太妃和皇上出宫，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因此就送娘娘些身边最多的东西，也好让娘娘在寺庙之后布施所用。” 199 进寺 这魏甜甜真的是一个妙人，鲁直的让人觉得可爱。林苏笑着看着春燕一脸鄙夷的收起了那些银票，也不过是笑了下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