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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越听见声音,翻身坐起,随手将自己拿在手里的书册丢在一旁:“哎,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崔嵬应了一声,低头去解挂在腰上的长剑,一面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赖在我帐中?” “反正等你回来也会叫我过来。”符越起身,顺手拿过旁边的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崔嵬,“怎么样,人捉到了吗?” “嗯,”崔嵬没有去接符越手里的水杯,而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符越,“目的知道了,云州城防图。” 符越微挑眉,将手里那沾染着血迹的油纸抖落开,借着烛火仔细瞧了瞧,发出一声轻笑:“只是可惜,是一年前的。”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崔嵬脱去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的外袍,一面洗脸一面道,“此事已是我们的纰漏,若不严加防范,早晚有一日,北凉人会搞出更大的动作。”他说着话,抬起头朝着符越看了一眼,“别的不说,这次的细作就远比我们先前抓到的那些要难对付的多,他虽出了城朝着西北而去,却在入沙漠前停住,隐藏踪迹,直到看见我们离开,才继续出发。差一点我们就将这么大一个隐患放回了北凉。” 见崔嵬如此严肃,符越也收了面上的调笑:“人现在在哪?” “负隅顽抗,身受重伤,自知不敌,自尽而亡。”崔嵬微垂眼帘,“尸首我带回来了,你想瞧可以去瞧瞧。北凉人的这批细作要比以前用心的多,别的不说,若论起单打独斗,连你都未必是他对手。” 莫名其妙地就被一个已经死了的细作比了下去,符越也并不在意。他与崔嵬从小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他的为人,若他说打不过,那便是真的打不过,自己又何必跟一具尸首争个胜负。他思绪转了转,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样其实才对,我就说北凉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安排进来的细作,怎么可能像那个草包王爷那样,在你手里连十招都没敌过。” 崔嵬洗脸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瞪着符越:“对了,瑞王!他怎么样了,还在大营吗?我们今日实在是……认错人不说,我还将人打伤,这实在是……”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水珠,白日沾染的血污被洗去,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溜圆,白日的杀意与坚韧退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分不知所措,细看的话,甚至还有几分羞愧。 符越对他这种变化早已习以为常,将手里的地图丢在一旁,懒洋洋地开口:“说起那个草包王爷,你倒是应该多谢我,要不是我,只怕他现在人还赖在你帐中不走呢。哎,你说他那个人也有意思,好歹也是皇长子,你瞧他今天那副怂样子,怪不得朝中的大臣们都瞧不上他。” “不管瑞王为人如何,在朝中又如何,今日却都是我的不是,”崔嵬垂下眼帘,“是我太过冒失,想当然就将人误认为细作,不由分说便动手,幸好当时为了留活口,下手留了分寸,不然真将人重伤,后果不堪设想。”他说着话,不自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唇,思索道,“明日你让人帮我备上几样礼物,我亲自去瑞王府向他赔罪。” “去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上门的话,你得换个身份,只说自己是军中的一个小校尉,名字叫李季就好了。”符越对上崔嵬诧异的目光,解释道,“那瑞王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你瞧瞧他今日那副样子,我怀疑他长到这么大手划破个口子都是惊天动地的事儿了,今日却在我们手上吃了那么大亏,若是被他知道你是谁,还不把这事儿算到整个戍军头上,谁敢保证事后他不会夹私报复,所以我干脆给你换了个身份,他总不好意思太为难一个小校尉吧?” 崔嵬面带些许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既然是我犯的错,总要由我亲自承担,假手于他人总归不是君子所为。” “你在想什么呢?不是你自己承担难道要我去吗?”符越道,“只不过给你改个名字而已,道歉自然还是要你本人去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拍手,“不过,我怕你一时半会没有时间去了呢。”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崔嵬手里:“喏,都城来的。” 崔嵬的眼睛在看见那封信的时候亮了起来,他一面伸手去接那信,一面道:“肯定是阿姐的信,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收到阿姐的信了。” 崔嵬眼角眉梢的的愉悦溢于言表,连带着符越都忍不住为之所感染,他在榻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崔嵬的表情,看着笑意一点一点在他脸上蔓延看来,忍不住也勾了勾唇:“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崔嵬已经将信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明日开始,军中大小的事情就先交给你负责了,我要回都城一趟。”他说着话,将信纸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胸口,轻声道,“我要当舅舅啦!” 符越先是一愣,跟着也忍不住漾出笑纹:“那实在是太好了!你放心吧,军中有我在,你可以在都城多待一阵,多陪陪你长姐。” 崔嵬认真地点了点头,但随即笑容略微的凝滞,缓缓道:“可是瑞王那里……” “嗐,他总不会真的跟一个小校尉计较吧,就算他真的发作,我也会帮你料理,放心吧。”符越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着帐外看了一眼,“那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咱们将军还是好生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