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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浅海处,两个人终于站了起来,搀扶着奔向岸边。 岛上林木葱葱,一座小小的丘陵底下有一处山洞。山洞里竟堆了些干柴枯草,背风处是一堆灰白的灰烬,灰烬旁有一包火石火刀。显然这里常有船只路过,兴许也是来洞中躲避。 宁拂衣利索地点起火堆,支了两个架子,把衣服脱了搭在上面,顺便挡挡风。谢惭英却在一边磨磨蹭蹭,背对着宁拂衣脱下湿衣服,只穿了一条里裤,远远地坐在另一边。 宁拂衣见他呆坐着不说话,脸色有点奇怪,以为他担心母亲,便安慰他:“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停了之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我看这里常有人来,路过的船只应当不少的。” “嗯。”谢惭英依旧只应了一声。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唯余洞外风吹雨打声。 夜半时分,雨声渐渐小了,谢惭英耐不住困意,手撑着脑袋在一边打瞌睡,宁拂衣把烘干的衣服轻轻给他披上。 谢惭英半醒来,看了他一眼,干脆靠在他身上直接睡了过去。宁拂衣不敢再动,生怕把他惊醒,一只手轻轻揽住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两口气。 谢惭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和宁拂衣又回到了院子里的那株大树下,这一次他没有推开宁拂衣,对方也没有放开他。而后宁拂衣大约是做了一些事情,但谢惭英并不清楚是什么,只感觉很奇怪,伸手把宁拂衣抱住,嘴里不停喊着:“师兄,师兄……” “阿英,醒醒……”梦里宁拂衣忽然推了他一把,谢惭英猛然醒过来,见自己正紧搂住宁拂衣,对方投来担忧的目光。 他急忙推开,梦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还未完全退却,看着宁拂衣茫然而无辜的表情,不知怎的有点儿生气,起身踹了他一脚。 “诶?”宁拂衣揉着腿肚子,眼看着谢惭英气冲冲地出了山洞。 天色已然大亮,暴风雨停歇,阳光洒满整片海岸,细软的沙子一片平整,被白色的海浪冲刷着。不远处海面上停着数十艘船,一艘小木船正飞快地驶向岛上。 谢惭英看得清楚,站在船头上的,正是一个白发男子。 小船在岸边停下,男子踏水而来,一把抱住谢惭英,急道:“尘哥,你可急死我了。” 谢惭英轻轻推开他,道:“我不是你的尘哥,我叫谢惭英。” 宁拂衣刚出来就听见这句话,走近来站在谢惭英旁边,向白发男子抱拳道:“误闯贵岛实属意外,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白发男子却不理会他,只失神片刻,而后低头苦笑:“我就知道,这么美好的,只会是梦而已。” 昨日与谢惭英同行的老仆见帮主失魂落魄,在一边提醒道:“少爷,这是谢家的小少爷啊,萧爷跟您提过的。” 白发男子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谢惭英,喃喃道:“难怪,难怪……” 谢惭英道:“我舅舅还在世,就在寒织岛上,小舅舅你既然来了,我们一同去吧。” 白发男子愣了愣,问:“你叫我什么?” 谢惭英微微笑道:“小舅舅,四年前舅舅来家里,应当向我娘提起过你们的婚事,我娘很高兴,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带你来家里的,没想到……” 白发男子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不过再没了之前那痴缠的样子,只道:“原来是阿英。”紧跟着反应过来,“你说尘哥在阎老贼家中,他当真还活着?” “是。” “那快走,”白发男子转而欣喜,又焦急道,“此次拼死也要将那老贼杀了。” 回到船上之后,白发男子才告诉他们,自己名叫沈枝,原是富陵县一位富户的儿子。六年前与萧和尘相识,两年后与他定下终身之约。本打算等萧和尘征得家人同意之后便举行婚礼,没想到那一次分别,竟险些是永诀。 自从被赶到这海上荒岛,便想方设法积蓄力量,成立了一个帮派,为的是有朝一日回到中原,再向阎空复仇,谁知阎空竟然也出了海。 谢惭英想起另一件事,便问沈枝萧茗是否安好。沈枝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她醒来之后一味只问你在哪儿,又闹起来,我着急出来找你,一时生气就把她锁在家里了。” 谢惭英:“……” 宁拂衣却忍不住嘴角一翘,意味深长地瞥了谢惭英一眼。 * 寒织岛上,阎家后院。 来岛上已经数日,萧和尘扮作洒扫庭院的下人,所幸还没有被发现。他性子冷淡,面上有疤,别人极少与他来往。如今他已将阎空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这天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趁着没人溜进厨房,刚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却听见门口传来说话声。 “夫人,您要吃什么,交代奴婢下去准备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我想起一样吃食,你们不会做的。” 纸包掉在了地上,萧和尘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猛地转身,撞翻了放着碗具的架子,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夫人先踏进门来,萧和尘忙低下头,只用余光打量来人,看清她的容貌后,连呼吸都窒住了。 “怎么搞的,笨手笨脚。”丫鬟走进来,冲萧和尘大声叱骂。 “算了,不过是些碗盘碟子,你叫人来收拾了吧。”夫人声音温和,又对萧和尘道,“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