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都市小说 - 万事如易在线阅读 - 第七百四十一章 瓮中捉鳖

第七百四十一章 瓮中捉鳖

    余舒背过身听着他们父子两个说话,不知道薛睿看见了什么,《玄女六壬书》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心里好奇的要死,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头,又怕看见了不该看的,就在她蠢蠢欲动的时候,听到薛睿叫她——

    “阿舒,你过来。”

    余舒如蒙大赦,转过头便看见薛睿手捧着一团耀眼的红光,云华穿好了衣裳坐在他身后,正在倒茶喝水。

    “这就是《玄女六壬书》?”她两眼发直,快步上前,就着薛睿的手托起了那红光一角,心中顿时一惊,好沉!

    云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此物非铁非铜,乃是一种罕见的晶石,火烧不化,遇水不融,坚若磐石。我翻遍古籍,未曾觅得相似之物,我便擅自为它取名为玄晶石,《玄女六壬书》共由八十一枚玄晶石合并,每一枚玄晶石长约五寸七分,宽二分八厘,正面刻三十六字,全篇共计两千九百一十六字。”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舒已经凑到眼前查看,却见晶书一面上刻着几幅模糊不清的图文,另一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看了两行,只觉满眼天书,完全看不懂那上头写的什么东西!

    “这是篆文,”薛睿看到她一脸完蛋的表情,方才想到她是个文盲,蓦地一笑:“让你平时多练字你不听,连篆体都不认得。”

    说着,就将晶书轻拿轻放在云华身前的长案上,铺陈开来,先看正文,余舒凑过去,伸长脖子问道:“上头写的什么?”

    先秦篆体在她眼里和鬼画符差不多,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她能看得懂才怪!

    薛睿皱起眉头,迟疑地摇了摇头,“这上头字词并不成句,杂乱无序,我也看不明白。”说完,便和余舒一齐望向云华,等待他解答。

    “你这样看当然看不明白,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文章,”云华伸手捏住晶书一角,将它翻转过来,推到薛睿和余舒面前,指着反面刻画的图文,为他们解疑:

    “我刚才说正面刻了近三千个篆文,这反面则是两篇图解,一篇名为《治国要术》,乃是先人留给安朝皇室子孙的训示,一篇名为《太骨神课》,乃是一门解读篆字天书的绝世奇术,由历代司天监大提点掌握,不论天灾人祸,或是前尘后事,极尽所能,甚至于历代皇帝继位的人选,皆出于此。你们焉知大安所谓的三百年太平盛世从何而来,正是源自你们眼前这一部《玄女六壬书》。”

    余舒和薛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云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音愈发地嘶哑,就连听的人都难以忍受,薛睿见他面前的茶杯空了,连忙提壶给他续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歇一会儿,我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

    云华点点头,遂闭口不言,转而默默地打量着薛睿的眉眼,追忆起结发妻子。

    余舒自觉地给薛睿搬了一张椅子,又挪了烛台过来,让他坐下细看,她凑在他边上,看不懂篆字,只好研究别的。

    整部书是由一枚一枚细长的晶体串连而成,薄薄的晶片丝毫不见透明,反面的两篇图解看上去是晶书串成之后再雕刻上去的,一笔一划连接的都十分自然,云华说这玄晶非常坚硬,那么能在这上头刻字作画的人,若非持有神兵利刃,就是一个内力极深的高手。

    再看图形,前一部分是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后一部分画的则是一具人体,从头到脚描绘的十分细致,尤其是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可辨,不同的部位上一一标注。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具人体的最下方,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字,隐隐散发着血光,盯着看久了便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难得的是这四个字,余舒居然能认出三个,它们分别是“天”、“命”和“骨”。

    她不由地指着那四个字问薛睿:“这写的是什么,天命什么骨?”

    薛睿已将《治国要术》一篇看完,尚不能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听到她发问,视线一落,停在她手指上,喉头一缩,哑声道:

    “天命太骨。”

    “天命太骨?”余舒双目放亮,见猎心喜道:“那这一篇就是《太骨神课》了。”世上没有一个易师面对绝世奇术能不心动,她也不例外。

    这一具天命太骨,大概就如同六爻术所用的爻钱、起占所用的龟板一样,都是占卜的工具。

    她转头向薛睿求证,却撞见他满目的阴霾,她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云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不是想要知道真正的破命之法吗?”

    薛睿身躯僵直了,云华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叹,却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余舒:“若寻得破命人是男子,论理当诛,因为破命人是相伴而生,杀一人则现一人,唯有杀了男子,才能寻得女子。而大安祸子之所以要寻破命人,则是因为只有大安祸子与破命女才能孕育出天命太骨。”

    余舒慢慢地睁圆了眼睛,脑袋嗡嗡作响,回荡着云华最后一句话。

    “也就是说,大提点要我与景尘成婚生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取天命太骨?”她胃里一阵泛酸,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真相比她先前所有的想象都要险恶,兆庆帝和大提点居然打着主意要将她的亲生骨rou制成一副占卜的工具!

    “别怕,”薛睿不避云华就在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无声地传达了与同进同退的决心。

    余舒红着眼睛,抖声道:“他们做梦也别想!”

    女人天生都有母性,哪怕破命需要的是她挫骨扬灰,都不如对她将来的孩子下手来的可恨可恶,她就算去死,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秉承青铮道人的托付,进京就是为了寻找《玄女六壬书》并且毁掉它,直到此刻她才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强烈意愿——毁了它!

    余舒抬起头,沉着脸对云华道:“没有天命太骨,《玄女六壬书》几乎无用,你带着它东躲西藏,又是何苦?不如将它交给我,让我想办法毁了它。”

    云华摇头,并未被她三言两语说服,“谁说它没用,只要它一日在我身上,朱慕昭和那昏君就一日不得安宁,他们得不到《玄女六壬书》,就算有了天命太骨又能如何?”

    余舒异常冷静地指出疑点:“这上头不过三千篆字,两篇图文,只需拓印下来,要它何用?”

    云华再次摇头:“要用《太骨神课》占卜,必须用到玄晶上的篆字天书,誊抄下来是没用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大哥,让他看看这上面写得什么。”

    他指着图解上一行文字,薛睿低头去看,脸色几经变幻,万般无奈地告诉余舒:“他没有骗你,《太骨神课》手段非常,有了天命太骨,唯有借助这玄晶上的篆字天书,才能窥伺天机。”

    余舒脸色难看,挣开了薛睿的手掌,按住了桌上的天书,直直地盯着云华,咄咄逼人道:“为何不肯毁掉它,难不成你得了《玄女六壬书》,还想要夺取天命太骨?你在归来居私下与我说过,你是奉了师命进京,难道你的师尊不是让你找到《玄女六壬书》,就立即毁掉它吗?”

    云华双瞳紧缩,忽然表情一变,凌厉迫人:“你说什么?”

    他十分确定在归来居和她私下交流那一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她提及毁书一事,他也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泄露过半个字!

    余舒毫不退让,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你的师尊没有让你毁了它吗?”

    云华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余舒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她用力拔下了食指上的指环,举到云华眼前。

    “你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这件信物吧,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亲手交给我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是遵从师命进京,为的就是毁掉《玄女六壬书》!”

    云华猛地站起身,夺过了她手上的指环,仔细辨认后,难以置信地出声道:“这是、是七星子。”

    青铮道人临别时送给余舒的黑色指环,和云华的诸葛瞳一样,都是取自开国六器其一七星尺上的星子制成,余舒当初就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云华的来路。

    云华飞快地摘下了腰间的香囊,摸索出一枚玉玲珑,用力在桌上磕碎了,捏起其中一颗滚圆的小球,对比着余舒那枚黑色的指环,眼中渐渐地湿润起来,双手微微发抖。

    “是七星子,是师父...是师父。”

    余舒没料到他会如此激动,火气顿消,不知所措地看向薛睿,有点儿后悔这么刺激他。

    薛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会儿再说。他早就听余舒坦白了她进京的目的,也早就知道她和云华同一师门。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大胆地带着余舒来见云华。

    说来有些可笑,他对云华始终抱有防备之心,比起这个隔了二十年才突然出现的生父,他自然是会站在余舒这边,忧她所忧,愁她所愁。

    云华经历了短暂的失态,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将指环与那颗小黑球一起递给余舒,涩涩地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算不准你,我只当是你破命人的命数难测,却不想你身上藏有此物。”

    余舒不知说什么好,云华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可温柔多了,比起他对薛睿的态度也不差多少,让她刚刚攒起来的怒气没处施放,又憋了回去,与此同时,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您身上怎么还有一颗诸葛瞳?”不对啊,她之前卜算云华的生死,分明是可以算出来的。

    她将疑问说出,就听云华道:“我有两颗七星子,一分为二。我手上这一颗,不是时时戴在身上,有时会拿给阿金和小竹防身,所以你能算到我的事,并不出奇。”

    余舒恍悟。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云华不禁询问起青铮道人。

    “嗯,他身体好得很,一把年纪了照样能吃能喝能睡,”余舒觉得应该把她拜师的事说明白一些,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我是去年春夏拜在师父门下的,他老人家不曾告诉我真名真姓,自称青铮道长,也没说山门开在哪儿,我资质不佳,幸遇师父点化,习得六爻术与八门生死诀,师徒相处不过百日,师父便委以重任,说他发过毒誓毕生不再踏进安陵城一步,命我进京,自从离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薛睿静静坐在一旁,并不插话,余舒有她的主意,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云华听得连连点头,“六爻术和八门生死决都是师父的本领,看来你是我的小师妹无疑了。”

    余舒暗松一口气,就怕他心存疑虑,接下来不好说话,这下好了,她总不必瞻前顾后,有什么说什么。

    “师父曾经在我面前提到过,说我有位大师兄,天赋秉异,又是绝顶的聪明,为人十分孝顺。云华先生,我斗胆喊您一声师兄,敢问你为何违背师命,明明寻到了《玄女六壬书》,却不肯毁掉它。”

    云华满面无奈:“不是我不肯毁了它,而是我毁不掉它。”

    余舒皱眉:“这是何故?”

    “我方才说过,玄晶坚如磐石,烈火不化,不融于水,并非是我夸大其词,我曾想尽办法,也没能毁坏它分毫,只能带着它东躲西藏,逃避朝廷的追杀。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以当场试验。”

    这个原因听起来简单,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余舒突然体味到云华的苦衷,这样一件毁不掉,又用不了的“宝物”,只能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可不就是个甩不掉的祸根么!

    “是我误会您了,”她有些惭愧,之前她还口口声声地指责云华,怀疑他用心险恶。

    薛睿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玄晶背面的图文,逐行阅读,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治国要术》上说,唯有历代大提点和历任皇帝才有资格阅览这部奇书,你是例外,那位青铮道长缘何得知《玄女六壬书》,并且一心一意要毁掉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