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为你封棺在线阅读 - 第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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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我……”

    他小心翼翼地踱到了桌前,垂头丧气地收起卷子,对着横眉竖眼的燕梧桐解释道:“姐……jiejie,我这不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嘛。您当心别气坏了身子啊,不值当。”

    燕梧桐白了燕玑一眼。

    “现在知道我不能生气了?那你早干嘛去了?你赔我的爱情啊?”

    燕玑在长姐的面前哪里有反驳的份儿?

    只好乖乖巧巧地低头应是果断认错,一时之间,连燕梧桐都有些纳闷了——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城小霸王吗?怎么会这般模样?怕不是谁顶了她弟弟的包?

    然而,燕梧桐同样很清楚。

    她就算是认错爹,也不会认错小十三的。

    三年前是这个少年从最悲伤的黑暗中伸手拉出了自己,而如今也同样是他拉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长姐如有所命,十三万死莫辞。】

    人世间最温情脉脉的一句话莫过于此。

    不要怕,往前走,有我。

    徐教头看着这两姐弟,被忽悠了一会儿倏忽清醒了过来,心道:哎?不是,老夫怎么总觉得他们的重点不对啊?燕十三的话中重点是不要生气吗?明明那句话的重点应该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郡主殿下……”

    徐教头刚刚开口,就被外面冲进来的学生给喊住了。

    “教头!校长让您去——”

    那个学生愣了一下。

    为什么徐教头盯着他的眼神这么恐怖?

    但是他愣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让您、校长让您去……迎接一下贵客。”

    徐教头怨念的眼神盯了那个学生好久,方才一点一点地散开,转而变为淡漠的神色:“知道了,马上就来。”

    然而,燕玑就在这个时候跟着出声道:“教头。”

    学生赶忙趁机逃出了房间,只剩下燕玑在望着办公室门口的徐教头,面上一派了然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没头没尾地道:“来早了。”

    徐教头未置一词,拂袖而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两姐弟就都不是好招惹的!

    祸害。

    一个是如今的圣上亲封爵位都敢不要的太平郡主,而另一个则是闹得半个燕城天翻地覆也不会有人管的燕小十三爷,他徐若苦一介草民武夫,如何才能够管住这两个混世魔王呦?

    管不了,管不了,在下告辞。

    明明是想着告辞,徐若苦却在心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燕玑若是这样大有来头,他也就能够放心地将人给押上大周国演的舞台了。

    本就是泽世的无上明珠,不该再任由他埋没下去了。

    众人目送着徐教头离开,卿尚德刚想要开口问燕玑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结果燕玑就扶起他的jiejie,带着闷头就往外走。

    “等安顿好jiejie,我就告诉你。”

    在经过卿尚德身旁时,燕玑压低了声音与他道。

    卿尚德无奈地扶额,到底是认了这一回。

    燕梧桐虽然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然而在不夜滩跟着那个人渣过了那么久,cao持家务,精打细算,到底是不再是昔年那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

    连如今回来的这个燕玑都不能够在她的面前自称是“生活老手”,毕竟是当年在南城买个椅子都会挑中集市上最贵的那一家的男人。若不是钱文士的出现,怕是燕玑早就被掏空了家底,只能够灰溜溜地回去跟燕老王爷低头去找一条活路,或者勉强在山里落草为寇,成了一个侠肝义胆的匪徒之辈。

    安置燕梧桐的地方正好有一颗梧桐,满树的金黄之色,任谁抬头,一眼看过去都是灿烂美好的颜色。

    燕玑:“这还怀着我侄女呢,要保持好好的心情,可不敢给她小姑娘气得吃不好穿不暖。”

    “这里就你最贫。”燕梧桐靠在绵软的躺椅之上,受着燕玑无微不至的照顾,漂亮的一双眼眸微眯,仿若一只在墙头晒太阳的老猫,懒散里带着一丝看破红尘的金尊玉贵。

    “哎——那可不是——”燕玑笑了笑,“姐,没把你给气坏吧?”

    第十四章 凤栖梧(下)

    燕梧桐接过卿尚德乖巧地递过来温度恰好的茶盏,半嗔半怨地道:“你那一封信,起初的时候可是把我给气坏了。不过,也还好那个时候他不在我那儿,我一时之间得不到验证,只好坐在黑暗里想——想咱们小时候——你小时候太过顽劣,父亲管不了你——谁让你还是皇帝给亲封的燕王世子呢?谁都拿你没办法。”

    “要不是后来的顾师傅,你大约会长成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吧。”

    燕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卿尚德却站在一旁眼神微微动了动,他倒是在前世燕玑的那些故交的嘴里听到过这个“顾师傅”的名字过许多回,唯独却没有听燕玑提起。

    为什么?

    “你那时候人小鬼大,连叶尔雅都敢捉弄。可是,被人家知道了这事以后,堵了门,挨了打,哭着回家找父亲要人去打回去。可咱们的父亲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共患难的恩师,以‘贤达’闻名于世的燕王阁下。他自然是不可能任你如此的。”

    “你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跟父亲生了嫌隙,后来又从旁人那里听说了母亲的事情,更难以接受这个‘不近人情’的父亲了。若不是我在戏楼子里恰好遇上了顾师傅,你这辈子就是一头没有缰绳的野马,谁也别想管,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