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卖饼在线阅读 - 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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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观身子未愈,只看着萧宁忙前忙后,他便歇在家里陪念念玩儿。隔壁房子开工动土的时候,裁缝上门来给沈观量腰身。

    “总得做身喜服。”萧宁道。

    沈观眼神一黯,只想到那年俩人未能成的婚事。腰间蓦地一紧,却是萧宁将人扣在怀里。

    “不想从前。”萧宁低声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沈观眼底有水光流转,半晌才散去心头酸楚,含笑道:“少爷……”

    “这般唤我?”

    沈观想了想,改口道:“阿宁?”

    萧宁低笑一声,挑眉道:“夫君亦可。”

    下月初六,宜嫁娶。裁缝店里的伙计提前四五日将喜服送来,萧宁要沈观穿上试试,若不合身再送去改。这喜服样式简单了些,料子确是挑的最好的锦缎,指尖摸上去柔滑似水。鲜亮的红衬得沈观脸色莹白,眉眼如墨,艳色夺人。只是这样衬人的喜服腰间竟窄了几寸。

    “当初不是比照着量?可见这些日子胖了不少。”沈观拽了拽腰间衣袍,笑着道。

    萧宁伸手捏了他的下巴抬起,仔细端详半晌道:“还是瘦。”

    沈观捉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长在这里。”

    萧宁揽住沈观腰身捏了捏,似乎真是比之前长了些许rou。

    “送回改改。”

    沈观拦住了,只道:“也不必麻烦,紧紧就是了。”说着他将束腰紧了几寸,倒也能穿,细腰长腿的,也不知是衣裳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裳。萧宁将外袍亲自为他披上,柔红的广袖流光,确实好看。

    “过两天我给邻里送些喜饼喜糖,喜宴便不摆了,只请了老周来咱们家喝酒。”萧宁将一处褶仔细给沈观压平整,语气虽淡,眼底却氤出温柔。

    沈观听他这样说,竟无端生出几分羞赧。他不自然的小动作落在萧宁眼里,惹得萧宁忍不住将人扯到怀里,压着他耳尖低声道:“孩子都这样大了,还露什么羞怯。”

    沈观低咳一声,脸红一片。

    初六来得也快,俩人的喜事办得不声张,也不藏掖,利落对着天地拜了三拜。念念歪头啃着印了喜字的饼,被小沅扯着忙前忙后。待萧宁和沈观成了礼,老周已经抱着启好的酒在一旁斟了个满。

    “这些年当真是多谢了。”萧宁端了酒真心实意地敬了老周一碗,沈观亦是如此,陪着喝了。

    老周爽笑,乐道:“你俩能好生过日子,我便安心了。小沅是个读书的料子,功课那样好。念念还小,待他大一点,莫忘了当年应我的,我要收了做关门弟子的。”

    沈观颔首,道:“自然。”

    老周又端了酒,碰了沈观的碗,打趣道:“趁年轻,再添个闺女,岂不更好。”

    沈观只是笑,举了酒碗正要喝,又被萧宁拦下,将他手里酒夺了过去,仰头饮尽。

    “不添,受那罪。”萧宁搁下碗,又低声对沈观道:“你大病初愈,不要贪杯。”

    沈观听他的话,只陪着沾了沾酒杯,剩余几坛酒全归了老周和萧宁。待酒坛空空,老周却还未尽兴,非要回家把地下埋得两坛陈酒挖出来继续喝。

    沈观拦不住他,只能看着他摇摇晃晃出门取酒。

    不过片刻,又听到一阵缓缓的叩门声。沈观起身,隔着门道:“这样快就回来了?”

    拉开门,夜风吹淡满室酒香,沈观红袖盈风,衣袂飘摇,一双眼中安然尽散。门外站着个人,白衣黑披风,冷寂肃然。

    “观儿。”江岭心沉静从容,叫人摸不清喜怒。只听他道:“为师亲自前来讨杯酒。”

    第43章

    沈观搭在门框上的手骤然握紧,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个颤音:“师尊……”

    身后萧宁手中瓷碗一震,下一刻已是一步上前将沈观护在身后,指尖一翻,三寸长的柳叶小刀划出寒光。沈观反手按下萧宁手腕,急声道:“不要!”

    江岭心只是静然站在门外。

    沈观脸色苍白,阖眸一瞬,复又睁眼,稳声道:“师尊,请进。”

    萧宁被沈观拉着让开一条路,江岭心抬脚进来,自顾自寻了张椅子坐下。

    红衣流袖下,沈观用力握了一下萧宁的手,以示安抚后才走到江岭心身边,为他倒酒,举了酒碗跪下敬他。

    江岭心并不接,只是淡淡觑了一眼萧宁,许久才低垂眸子对沈观道:“如此你心里可算是圆满了?”

    沈观指尖一颤,酒落手背,又稳稳端住了碗,抬眸对上江岭心的视线,沉声道:“此生有负师尊寄望,但盼师尊能宽宥于我,舍我一条生路。”

    江岭心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为师给你的哪条不是生路?你可曾明白过我的苦心?”

    沈观不语,眼中却无半分动摇。时至今日,走到这一步,他便没有想过再回头。

    江岭心伸出手,指尖捏在碗沿,道:“你该知道,没有人能活着离开天衣府,这是规矩。若你执意要走,便只有舍了身骨内力,自毁灵台神思,落个余生痴傻。”

    江岭心话音刚落,一道杀意随着寒光一闪而来,刀影迅疾,又在顷刻间熄灭,骨头发出细微的脆响在夜色里竟也听得清晰。便是这瞬间,沈观脸色刹那煞白,想也不想劈掌为刀,直取江岭心颈侧,又堪堪顿住。

    屋中一片死寂,萧宁的柳叶刀已经斜插在桌缝里,美酒倾落,那瓷碗裂做数块,其中一片捏在江岭心清瘦的指间,沾了一抹血色。同时,萧宁手腕一道血线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