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四)
老街上有一家诊所,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这里看看,比起昂贵又充满冰冷气息的现代医院,一些保守的居民更加信赖这种常年飘着nongnong中药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的窄小屋子。 当然对于齐越和高奚而言,小诊所比医院便宜了不知多少才是他们来这里看病最主要的原因。 老大夫曲闻州今年七十八岁,头发和胡子作一处花白,目光甚是慈祥和蔼。 “奚奚别怕疼,等姑姑给你上好了药,再喝一碗药汤下去,这样就不会感染了。”他一面笑着并慢吞吞的说道。 他口里说的姑姑是他唯一的女儿曲铅丹,也是这药铺里唯二的大夫,平日里帮他打打下手,抓抓药。 “谢谢……”高奚拼命忍着药水涂在伤口上的疼痛感,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曾落下。 “奚奚,要是太疼了你就叫出来吧。”曲姑姑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心。 高奚轻轻摇头,“我没事。”然后转眼看向外间的雨幕,今日的天空阴暗,一层层乌色的稠布遮掩着天光,让人心生厌闷。 而此刻正是慌幽幽的雨线下落得最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裹着深晦色的厚茧与外壳。仿佛用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也无法割开这阴霾一般。 等伤口被处理好之后,她神色凝重的对他们鞠了一躬,歉疚道:“曲爷爷、曲姑姑,谢谢你们垫付齐越去医院检查的费用,还有他在这里用的药,我们之后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唉,别说这种话。”曲铅丹把高奚扶起来,无奈的一笑:“我们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齐越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又怎么能不帮呢?” 高奚咬住了一下唇,目光看向那里屋病床里昏迷不醒,打着点滴的人。 下午她回来第一时间得知他出了事,可具体什么原因大家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正帮楼上的陈爷爷搬东西,可一错眼他便晕倒在了地上,怎么也叫不醒。送来曲老医生这里看诊,却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别人不明所以,可直觉告诉她,和那井里的东西有关系。 “爷爷、姑姑,就麻烦你们照顾齐越了,我还答应了李婆婆去帮忙。”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能不能留在这里,我想就近照顾他……请您放心,我不会添麻烦的。” 曲铅丹皱眉,不赞同道:“那怎么行?你每天都这么累了……” 却被曲老医生打断,他和蔼着说:“没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我让你姑姑给你留饭。可不许拒绝,这是留在这唯一的条件。” 高奚再次充满歉意和感激道:“多谢。”说过道别的话后,她拿起雨伞便走进了雨幕中。 曲铅丹目送她走远后微微叹气,回身颇为不满的对父亲道:“您这是做什么,奚奚可是个女孩子,每天上学又要打零工,晚上怎么能再到这里照顾病人。” 老医生开始琢磨起齐越的病症,一边无奈道:“这个孩子倔强,你不让她来,难道她自己在家里就能安安心心的睡觉了吗,而且她刚才说今天下午有人跟踪她,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如让我们能照看到她。” 曲铅丹缓了缓点头道:“倒也没错……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拐卖孩子不成?” 曲医生看着女儿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宽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让这两个孩子和我们住在一起,至少能有些保护不是吗?” * “婆婆,我来了。” 高奚收了雨伞走进酒铺里,大雨还是使得她的肩膀有些湿,只是她一路都在思考着什么,倒并未在意。 李婆婆看着她冒雨前来,虽然口里责怪,但还是露出了笑意:“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真是岁月不饶人,渐渐的她就干不了活了,家里的老头子也病着,幸好有这小姑娘总来帮帮忙。 高奚抱起酒坛,缓慢又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送到里屋去,毕竟她的腿仍旧在隐隐作痛;处理完了酒坛,她开始清洗要用来酿酒的材料。 是一盆盆泛着浓烈香气的桂花。 高奚对李婆婆笑问道:“婆婆,你要开始酿桂花酒了吗?” “没错,这秋天也来了,桂花、柿子、山楂、石榴,都可以安排起来了。可惜你年纪小,不然我一定让你带两瓶回去喝。”李婆婆笑眯眯的回答她。 “不小啦,十六了,还有两年就要成年了。” “对比我这个老太婆,你可太年轻啦。不过我想起你搬来的时候才两叁岁吧?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高奚又和李婆婆闲聊了好一会,才不动声色的抛出她的问题。 “婆婆,你酿酒的水用的是街尾那口井里的吗?我记得你上次带着我过去打水了来着。” 李婆婆点头:“没错,那口井水清凉又甘甜,用来酿酒是最好不过的。” “是嘛。”高奚皱了皱眉,一副疑惑的样子道:“我上次准备打水做饭,可打上来的水好像有股臭味,还有一把头发,婆婆你没发现吗?” 李婆婆咦了一声,奇怪道:“我五天前还去取过一次水呢,没什么问题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哪个衰仔往井里扔东西了!真是缺德鬼,下次要被我逮到非揍他一顿不可!” “说起来,我小的时候起就看见大家在那里打水,婆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井水的呢?” “大概有五十年了,想当初我也是搬来这里不久,听说有一个街坊是发迹了,请风水先生过来帮忙看看方位,说是为了搬到更利于自己做发财的地方去,后来那个风水师傅就在街尾那边选中了一块地,当时还是烂草地呢,就挖了一口井出来,又建了筒子楼。” “这么说,那井和楼都是那位街坊建的咯?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李婆婆苦恼的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哪里会知道,我连他叫什么都忘了,只不过听说后来他还是生意失败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吧。” 高奚听罢,觉得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了,笑了笑便低头继续清理起桂花来。 等到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也已经晚上八点了。 领了当天的工钱,高奚和李婆婆告别后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今晚依然无星无月,一片黯淡。 她想如果是往常,齐越应该是会来接她一起回家的。 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些内心的焦灼。 事在人为…… * “最近这附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外来人什么的有吗。” 菊姨停下摇动的扇子,纳罕道:“没什么异常啊,怎么了警官,有什么案子发生了吗?” 今晚街里街坊依旧出来乘凉,可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警察过来问话,于是本来就热闹的街上顿时更浮躁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打听着消息。 有一些年轻的警员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追问,一个个被扰得不胜其烦,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询问谁了。 “有情报就直接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菊姨正准备向警察八卦,谁知身后传来这样的警告,顿时不悦的回头,却噎住了般没有反驳。实是因为刚到的几人看起来和普通的小警察不一样,为首的男人高大结实,眼神十分的凶狠。 她咽了咽口水道:“没、没有……不对,好像有。” 那高大的警官皱眉道:“到底有没有。” 都说老百姓害怕官兵,这话不假,菊姨被他这么一看竟然是腿肚子有点发软,赶忙什么都说了:“有有有,我们这里的人都挺淳朴的,但就是吧,街尾筒子楼那里有做鸡的,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不是我小心眼啊,是那小姑娘一天到晚也不着家,老在外面。你们要找陌生人对吧,我上次就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走在一起,哎呦……谁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也……还把陌生男人往家里带呢。” “头儿,要不要去查查?”有人低声问那警官。 “是我。” 突然从后面传出一个清透的女声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刚才滔滔不绝,现在却面色尴尬的女人。 高奚垂了眼眸,再抬眼时却是看向那个白天救了自己的男人:“那个妓女的女儿,她口里说的和陌生男人走在一起的人是我……不过那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帮牛腩面店的阿姨去取牛rou,那里的老板看我一个人拿不动,就让店里的伙计送了我一程,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卖牛腩面的阿姨,还有那个卖牛rou的老板,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随行的有女警官,看着那搬弄是非的女人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看还是基本法普及得不到位,有些人不知道造谣可是要被关的。” 那菊姨脸上挂不住,便赶忙走了。 陈泰看了眼那白天见过的,现在显然情绪低落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自己的上司,轻声咳了咳,交代手底下人四散开来去问话,自己则走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去打了零工,这就要回去了。” “这样啊,那这几天你最好就不要去打工了,这附近有流窜的毒贩,我们下午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不要说多余的话。” 陈泰笑了笑,对高奚道:“这位是我们毒品调查科的上司。” 高奚上前再次表达了谢意:“谢谢您警官……下午忘了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高奚。” 陈泰笑道:“这么巧啊,我们头儿也姓高呢。” 当然他很快在自己上司冷漠的眼神中闭了嘴。 高仇看着这个眼神清澈见底的小姑娘,内心却突如其来的升起一股烦躁来。 这是他第叁次见到这张脸了。 “回家去,没有人那么恰好的再救你第二次。” 高奚见他突然冷了声音,心想可能这位警官一向如此吧。 “等等。” 在她说了告辞后陈泰反而叫住她,塞给了她一张字条:“小姑娘,有什么事就打这个号码,可能会比出警还要快一些。” 高奚楞了楞,反应过来点点头后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高仇瞪了眼陈泰:“单独给小女孩号码,你这算是违反警察条例,还在我的面前,你是想让我开除你?” 陈泰哈哈一笑,“所以我给了头儿你的号码啊。” —————————————— 高警官内心:记得联系我。 奚奚:……可是我没有手机。 作者:你们好坏坏哦,齐越还在昏迷中,你们居然就想要np了,他哭给你们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