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父子决裂
听风楼上次收了买皇帝的钱,便已经引起皇帝的震怒,这一次更是直接派出了军队要踏平听风楼。听风楼老于带着一众属下四散而逃,留下了一个空壳楼。 白不厌因此受到了盘问,重点不是“他有可能是害阎良花的幕后真凶”,而是他和听风楼的关系。 皇帝坐在龙椅上,身形越发佝偻:“上一次你那批钱是怎么弄来的?” “陛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白不厌不加以掩饰。 皇帝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弑父。” 白不厌冷静地说:“那钱最后陛下用了。” 皇帝瞪着眼睛:“你养个杀手楼,究竟居心何在?别跟我说跟养戏班子似的玩儿。” “您这话说的,放眼整个长安,不对,放眼整个南楚私下里养杀手的还少吗?藏的能是什么心,无非就是藏污纳垢的心。”白不厌眉头一挑:“这年头不就是杀人才能不被杀吗?陛下,钱你都用了,何必再纠缠不放呢。” 皇帝的脸皮都在抽动着,拿起桌上的砚台,重重地冲白不厌砸了下去,顷刻间四分五裂。 “朕看你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里!你还想不想要皇位了?” 白不厌不咸不淡道:“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二皇子娶了沈令仪,再叫我把王映月娶回来。可惜了,王映月恨不得弄死我。这皇位给谁,您也说了不算呀。” “朕说了不算,谁说了算,王家说了算?你以为抱上王家的大腿,出卖父亲就能赢?你个蠢货!如果不是有王子异在,王家可会正眼看你?现在王子异明显活不成了,往后王家容不下你,你这一次死定了。有好多朝臣让朕法办你,朕保不了你!” 皇帝一通乱骂道,“来人呢!将三皇子拉下去关进地牢里。” 白不厌站那儿一动没动,皇帝身边的人也一动不动。 那些个侍卫就像没听见话一般,木头桩子似的站着。 白不厌乖乖巧巧的笑了笑:“陛下,您就别多费力气了。” 他又不是吃素的,该调换的人早就换完了。 皇帝向四周看去,全是陌生面孔,在长安动乱后,身边的人就陆续被替换掉,本以为是王家的人,结果都是白不厌的人。 皇帝深吸一口气:“你想谋反吗?” 白不厌歪着脑袋看这个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的男人,除去那些华贵的装饰,他就只是一个上了年纪,背脊弯曲,脸上满是褶皱,眼睛浑浊的普通人而已。 数百万的人性命交付到这样一个领头羊,那真是人间的不幸。 “你是认真的觉得,到现在还有人想谋朝篡位吗?”白不厌十分诚恳地问。他还有更加激烈的措辞,比如,你觉得这个国家还可以存在很久吗? 但他最终都没有这么问,因为讽刺的话说一句就可以,说多了都是浪费。就像是这个国家,往它身上投注,一点儿心血都是浪费,也就只有像陈平之那样饮冰十年,热血难凉的执拗之人才会抱着念头不放,坚持要拯救这个在悬崖边的国家,哪怕赔上身家性命在所不惜。 皇帝的脸色难堪,呼吸微微急促:“那你在做什么?!” 白不厌笑着说:“我在陪着阎良花玩儿。她这里是热的,像是浇不灭的岩浆,有着滔天的志气。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眼底明亮的火光驱散了一切晦暗。 皇帝看的发怔,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儿子。颓废的坐在龙椅上:“你果然是恨朕。” “从前自然是恨的,你也好,那个女人也罢,让我吃了好些苦头。我觉得我不正常,有病,不吝啬用所有的阴暗面揣测自己,这样的阴暗面自然是为你们二人准备的。”白不厌自然地说:“可是后来我原谅你们了,原谅母亲的残忍,原谅你的恶心。因为有人跟我说,近亲生孩子会有问题。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智商也够用,所以,你们两个究竟谁不是皇族血脉?若白夫人不是也就罢了,若陛下您不是,那可就有意思了。” 皇帝被气得心脏发胀,指着白不厌,“你你你!敢敢污蔑父亲!这个孽障,当初就不该留你!你就是个怪物!没有人性!” “和meimeiluanlun的人也敢提人性?”白不厌凉凉的说。 殿内的侍卫宫女一个个跟木偶一样,仿佛听不见这样劲爆的话题。 二人直接撕破脸面,连最简单的都不维持。 他们撕破脸面不是因为憎恨和厌恶,而是因为利益。保持他们平衡的王子异突然倒下。 世间种种,好生可笑。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闯了进来,侍者惶恐的汇报道:“陛下,二皇子薨。清晨二皇妃发现的,身体已经凉了,应该是半夜没的。” 皇帝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一送就是两次,心里面都在抽着,紧接着一指白不厌,咬牙切齿的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白不厌眨了眨眼睛:“不是。”不过悄无声息杀人这种事情,有点儿像是阎良花干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阎良花被刺杀,王子异犯了旧疾,这两人都没死,反而是最近一直忙到半夜才休息的二皇子。 二皇子的寝殿闹得炸了窝,又是尖锐大喊,又是匆忙通报,闹得像菜市场,但是尸体躺着的地方一片寂静,沈令仪就呆呆的坐在那,丫鬟搂着她不断的说话,她一个字儿都听不见。 皇帝和太医匆匆赶来,太医检查了遗体,说是死于心悸,可能是过度疲累。原本花草微弱的毒性被无限度加强,不足,致命的东西成了致死元凶,以至于旁人根本检测不出来。 二皇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沈令仪就这么成了寡妇,在新婚第十天,一切都乱糟糟的。 她的精神有些差,恍恍惚惚,下眼铁青,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大家都能理解,毕竟换了谁都受不了这个打击。 皇帝问了好几句:“昨儿个他难受了吗?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昨个害怕……”她呆呆傻傻像是答不上来话,就想着昨天晚上。 她从阎良花那儿得了一堆暗藏着毒的花瓣,将东西碾碎放进茶里,静静等待着。 等二皇子在半夜才回寝殿,故作担忧的上前,捧上了一杯热茶,看着二皇子喝下去。这个动作已经重复十次,一气呵成。 两人半夜躺在床上,二皇子背对着她,她连续好几晚上没睡好,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等着天亮醒来再一摸旁边,人已经凉了。 她跟一个死人躺了半宿,想想都恶心害怕。这种恐惧感,胜过她杀人的恐惧感。 沈家后起之秀,对家中子弟的管理没有那么严。自小给沈令仪请了师父,学成什么样都凭自觉。她自个儿有些悄悄地争强好胜,嘴上不说,心里要争一争,就算是吃了点苦头。 活了这么多年,和周围人一对比,她过得还挺幸福。 家中三个个个都争气,家里人除了盼望她能成为太子妃,也没别的期待,这么多年活下来,沈令仪头一次动杀人的念头,也头一次实施。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婚礼,成为他算计别人的一出局。 二皇子在践踏她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她绝不要跟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 皇帝一时着急,斥了两句:“快点说一说昨天发生了什么呀?!” 沈令仪瑟缩低下头去:“我,我害怕又困,昨儿个迷迷糊糊知道二殿下回来,剩下就不知道了,早上叫他起床,他他……” 他就没了。 皇帝压根儿就没想过沈令仪会害人,一门心思都怀疑这白不厌,三令五申让太医几次检验都未能查出毒素,这才不情不愿的认定,这是一场意外。 皇帝很绝望,他只剩白不厌着一个儿子,就像是老天爷的戏弄嘲讽。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心乱脑子乱,就这么百愁压身的病了。 白不厌作为皇帝唯一的儿子,暂时代理朝政。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无情,多这个皇帝、少这皇帝对于目前的朝政而言,没什么益处和害处。 好、好不到哪儿去,糟、糟不到哪儿去。 就像这世道。 当然,这是建立在王子异没死的情况下。 事到如今,把话说得再残酷一些,整个南楚是由王丞相在撑着,才没有让这个支离破碎的王朝倒下。 但这个老人还能撑多久? 他自从王子异旧疾复发,入宫守在床塌边不吃不喝不睡,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一旦王子异有个三长两短,王丞相断绝血脉,无论是他发疯,还是痛的一病不起,都是南楚无法承受的打击。 白不厌必须稳住王丞相,给对方一个精神支柱,“请您吃点儿东西,就看在王子异那位出世的孩子的面上。” 王丞相的眼珠子动了动,露出点生气。 白不厌和王子异上一次见面是在王府。 王子异拉着白不厌分享第一个让外人知道的好消息,并且研究怎么当一个父亲。 他们两个的部分谈话被王映月听见,造成了听风楼的曝光,和针对白不厌的计划。 世间种种,阴差阳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