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页
他抱剑而立:“我家主人命我前来,请一位合适的大夫,回房诊脉。” 沈尧追问:“你家主人是云棠教主……今天早上,为云棠诊脉的人。乃是我师父。全门派上下,没有比我师父更好的大夫。那你现在来这边找人,是不是因为,你们之中又有一个同伴身体抱恙了?” 左护法点了点头,却不详说。 卫凌风沉思片刻,面露难色:“午时之后,我须得去一趟东厢房,楚家的人都在等我。” 从小到大,沈尧最看不得卫凌风为难。所以,即便他对西厢房的魔教众人心存戒备,他也忍不住自告奋勇,在左护法的面前卖弄医术,希望他能带着自己去给那一位生病的魔教人士诊脉。 然而,左护法是相当墨守成规的一个人。他表示,沈尧年纪太小,且举止轻浮,油嘴滑舌,他信不过。 沈尧逼不得已,只好又拽过了师兄许兴修。 最后来到西厢房的三个人,就分别是沈尧、许兴修、以及那位几乎没有表情的左护法大人。 进了院门,许兴修方才开口:“敢问病人在哪儿?” 左护法为他们指了一条路。 小路的尽头,门扉半掩,杂花生树,一位光着膀子的壮汉静坐于台阶之上,身侧摆了一壶酒,背后是一堵墙,交叉叠放着两把银光闪闪的镶环大弯刀。 许兴修不愧是闯荡过江湖的人。他一眼瞧见那把刀,脱口而出道:“黑面判官萧淮山!” 那壮汉爽朗笑道:“正是在下!” 他起身抱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东灵教的萧淮山!” 若不是他提起了“东灵教”的名头,沈尧都快忘了他们这个魔教的大名。 萧淮山其人,也与传闻中有差别。据传萧淮山十恶不赦,力大无穷,平素一贯以杀戮为乐,喝人血,食人rou,真像地府阎王爷的走狗,因此被称为“黑面判官”。 但据沈尧亲眼所见,萧淮山这人……有点儿晕血。 而他所患之病,更是让人惭愧——原是他此前受过一次重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调养好了,但是每次如厕时,总会滴滴漏漏,尿不干净,沾到自己的裤子上。 男人嘛,最恨自己的那根东西出了问题,而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又总是讳疾忌医,闭口无言,只字不提,巴不得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萧淮山之所以愿意吐露心声,则是因为,他听说丹医派的大夫们专攻隐疾,妙手回春。 这个“春”字,是别有深意的“春”。 是以,他将情况禀明了云棠…… 沈尧听完前因后果,第一反应是:“你把自己那地方的毛病说给云棠听了?哎呀,你也是,这种事情还要告诉一个姑娘家,羞不羞。” 萧淮山涨红了一张黑脸,说话结巴起来:“没、没……没。我没有同教主说具体的病因,只盼着能从你们丹医派随便找个管用的大夫来。” “随便?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沈尧奉劝道。 他打开药箱,端正地坐在萧淮山面前,敛了面上的笑,仿佛一瞬间沉稳了十岁:“左手给我,我替你搭脉。” 萧淮山道:“只要搭脉?” 沈尧反问:“不然还要怎么?” 萧淮山嘟哝:“不用我脱裤子吗?” “暂时不必,”沈尧道,“我先瞧完你的脉相,你再同我说一说你的饮食与作息。此后,你去床上躺好,我来为你验伤。” 萧淮山一脸难为情,捂紧了自己的裤绳,仿佛一位不愿屈从恶霸的贞洁烈女。 沈尧马上握住他的手,温和体贴,语重心长道:“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寻常的病患,我从十二岁起跟着师兄们望闻问切,见过的病人数不胜数……你何必同我扭扭捏捏?若是耽误了病情,反倒害了你自己。” 萧淮山紧抿的嘴唇有所松动。 沈尧再接再厉道:“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武功高手,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必知晓其中道理!你姑且掂量掂量,是面子要紧,还是身体要紧?” 萧淮山沉重地点了点头。 * 沈尧在屋内忙活时,许兴修与左护法都站在外面。 微风荡漾,枝头鸟雀清啼,树下的两人却闷不吭声。 还是沉默寡言的左护法率先开了口:“沈尧年仅十八,是你们丹医派最小的弟子……” 许兴修笑着回话:“平日里,我师父常说,沈尧有些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左护法重复一句:“假以时日?” 语气上扬,似是不信。 恰好,沈尧背着药箱,跨过门槛,从屋内出来了。 许兴修问他:“小师弟,你诊治得如何?” 沈尧道:“我开了两副药方,一副药用于内服,一副药用于坐浴。坐浴的药方子是,鱼腥草、马齿苋、丹参、灵芝草、白花蛇舌草……” “灵芝草用光了,”许兴修笑道,“今天早上,我检查库房的存药,发现那装着灵芝草的盒子已经空了。” 沈尧蹙眉:“真的吗?” 许兴修敲了他的头:“你这是什么话?师兄还能骗你不成。” 沈尧负手背后,来回踱步。 须臾,他便说:“我现在要去深山采药。脚程快些,今晚便能回来。” 许兴修脸色一变,扯着沈尧的袖子,把他拽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压下声线警告他:“你的脑子里装了浆糊吗?深山是豺狼虎豹聚居之地,你一个人去就是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