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片刻后,祠堂的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束光从门缝溜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一道光痕。 左云裳笔直的跪在蒲团上,左粟则萎靡不振的跪在一侧,像是霜打的茄子。 桌下的人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屏住呼吸,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混到这般境地。 那人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两眼,方才拉开门走了进来,柔声道:“云娘。” 左云裳听着声音缓缓地松了口气,她回头对左初挥了挥手,“二哥,快把门关上。” 待左初一拉上门,她便一骨碌从蒲团上蹦跶了起来,一头扑过去撞进了左初怀里,“二哥,二哥,你怎么才来。” 左粟扶着一旁地桌子爬起来,摸出袖子里的饼吃了一口,口齿不清道:“二哥,你可吓死我了。” 左初摸了摸左云裳的头顶,“二哥很担心你,这一次给你和老三带了一点吃的。旁的不敢多带,待会我去劝劝爹,今日一定放你们出来。云娘你再忍一忍。” 他刚将装着蜜饯rou干的小包拿出来,门外便又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桌下太子殿下刚伸出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他跟忽然钻进来的左初面面相觑,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祠堂大门开启的声音像是磨在人心弦上,叶裕衣向一侧挪了挪,左初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缩头缩脚的蹲在了他的身边。 两个姿容俊美的少年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蹲在一起,像是两朵自闭的蘑菇。 头顶着桌面跟做贼似的藏在桌案下,鼻端都是灰尘与阴暗潮湿混杂在一处的晦暗气味,稍微动一动就能蹭一身的灰。这般体验对于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少年来说都是第一次。但一个人丢人叫丢人,两个人一起丢人似乎到还让人好受一点。 叶裕衣一面觉得稍稍好受一些,一面又眼底翻涌着阴骛的暗色,心中生了杀人灭口的心。 一个头从门口小心翼翼地伸了进来,她左右看了看,刺溜一下蹿了进来。 左云裳回头一看笑了,“哟,小虫虫你也担心jiejie呀?这是给jiejie带了什么?” 左怜蝶将手中的东西换了个手,退开几步跟左云裳保持距离,别别扭扭的说道:“不要自作多情了,谁担心你。我才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哥哥的!” 左粟将左怜蝶搂在怀里,接了她手里的饭盒,跟左云裳红光满面的得瑟,“哎呦,我也是有亲meimei的人啊。怜娘,哥哥真是没白疼你。” 左云裳敲了敲桌子,从桌案后拿出自己没吃完的苹果咔哧咔哧的又吃了起来,“都是自己人。二位赶紧出来吧。” 两个少年灰头土脸的从桌案下爬了出来,怀明城中温文尔雅素有美名的左二郎发鬓散乱,蹭了一鼻子一手心的灰,狗爬的动作僵硬又狼狈。 素来爱洁的太子殿下相比之下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同样是灰头土脸的一身土,脸色还难看的很。 左云裳努力将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指着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二,哈哈哈哈哈,二哥,哈哈哈哈哈,黄,黄黄,你们这也太好笑了。” 太子殿下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此时不再多看两眼,以后怕是再看不见了。 叶裕衣脸色一变,在左云裳的笑声里,他眼底暗色愈发浓重。 左粟也想笑,但被叶裕衣阴沉沉的刮了一眼,心头一哆嗦,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偏生左云裳让他这般阴沉沉的,盯了许久,她仍能半点不受影响的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的臭脸。 叶裕衣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额上的青筋暴跳,待她笑够了阴恻恻的问了一句,“好笑吗?” 这一句话不知又戳到了左云裳哪里的笑点,她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祠堂里。 她擦着眼角的泪花,“哈哈哈哈,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叶裕衣肝火上涌,心中后悔起自己怎么当初在沙漠没有割了她的舌头。 这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欠揍的人。 左初见叶裕衣脸色难看,无奈又宠溺的瞥了一眼左云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向叶裕衣拱手,“小公子,舍妹性情素来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处,我左二郎代她向你赔罪。” 这左初倒是与左廷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容温温柔柔的,神色气质都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 风姿气度,哪怕是放在京城世家的各位公子里也不算逊色。 叶裕衣看着左初,听着左云裳那没个停的笑声,神色冷淡,“不必了。既然你知道她会冒犯他人,就不该如此纵容。” 左初替左云裳收拾残局代她道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倒是第一次他报了名字仍有人不愿意给他半分面子。 他虽早听闻过左云裳捡回来了个长得不错的少年,他这meimei近日似乎对那捡回来的人十分挂心,反倒那人倒态度不怎么样。 此时一见此人这般态度,左初仍心中有些讶异,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叶裕衣。 方才在桌下虽已经看过一眼他的面容,到底不如此时看得清楚。 这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略略有几分阴柔,只是眉眼间的阴沉之色绝不会让人认错性别。 哪怕左初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算得上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唔,若是此人的话,自家的meimei会动心倒也说得过去。 他笑容浅浅,“我只有这么一个meimei,如何能不疼惜。况且,云娘是个从没有坏心的女孩,对着什么样的人都是一视同仁。” 叶裕衣冷笑了一声,暗道那可真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的戏弄,一视同仁的傲慢无礼。 他语气略带讥讽,“你们这般放纵她,难道不怕她日后招惹到什么不能招惹的人吗?” 左初含笑道:“怀明城中,我竟不知道还有这般了不得的人物。舍妹日后如何就不劳小公子费心了。父亲兄长俱在,我左家的娇娇儿自不必与人低首垂眉。” 人长得不错,可惜便也只是长得不错。 这般不知进退又刻薄冷漠的性子,实在不是女子良配。 左初的目光落在叶裕衣身上,虽仍是温柔的笑容,却让叶裕衣察觉出一点危险的意味。 “若有什么人令我meimei难过伤心,让她从此不展欢颜。”他侧眸看了一眼左云裳,声音轻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那这人此生便也不必再有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推况晚太太的现言小甜饼《他是星芒万里》 分手四年的迟懿在得知新戏的男主角是那个已经成为顶流的前男友之后,简直是两眼一抹黑,差点倒地不起。 然而作为十八线小明星,天价的违约金她可付不起。 无奈,迟懿只能联系导演。导演大手一挥:“众所周知啊,梁景放这个人从来不拍吻戏的,放心好了,亲密戏份早被我删光了!” 迟懿轻舒一口气:好险。 后来,剧本围读会上,梁景放坐在她对面,懒懒看了她一眼,然后眼尾弯成勾人的弧度,慢条斯理道:“导演,这个地方,我要求加一场吻戏。” 是要求,不是商量。 满座皆惊。 导演:听你的都听你的!反正女主角都是你指定的! 再后来,业务能力超强、一向以一遍过著称的梁景放,在拍这场戏时一次又一次的ng…… 迟懿:qaq我是真的人,而你是真的狗! 第21章 左云裳笑够了,她直起腰去看左初与左怜蝶送来的东西。 三人中当属左怜蝶送来的东西最引人眼,红色的漆器饭盒上雕花烫金还没打开就让人生出了不少期待。 饭盒一共三层,上下一共五道菜还有一盅汤,菜色精致,热气腾腾,恰恰好是两人份的饭食。 左云裳赞叹道:“小虫虫,你院子里的小厨房真是不错。” 怪不得生的这般珠圆玉润,原来是伙食太好的缘故。 左怜蝶将饭菜取出来在一旁的桌案上一样样的摆上,“你们快些吃了,我还要回去。” 叶裕衣在一旁见着她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坐在桌边吃饭。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和自己皱皱巴巴包着的饼,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左家的兄妹四人说着话,他这个外人格格不入,显得极为多余。 左云裳见叶裕衣起身便要走,她连忙咽了嘴里的饭菜,站起来跟了上去。 “黄黄。” 叶裕衣脚步在门前一顿,冷淡的回头瞥了她一眼,“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黄黄。”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左云裳冲上来抓着他的袖子,声音比平日要低一些,似乎是在顾忌着不远处的兄妹三人不愿让他们听到,“上一次我给你送的桂花糖,你可吃了?” 平心而论,她声音清甜,听着让人感觉心头仿佛都有一股甜意。只是素日里甚少做娇俏女儿的姿态,说话总能将人气个半死。 此时这般压低声音的说话,倒显得格外温柔。 叶裕衣将袖子往回抽了抽,她便索性抓住了他的手掌,细细的手指按在掌心,传来一阵热意。 她语重心长的关切着自己的小弟,“等大哥出去了,一定给你送些好吃的。你自己好好吃饭,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东西都多吃一点。你太瘦了。那桂花糖你若是不喜欢,下一次我就换桃汁糖给你尝尝如何?” 他让她这一拉僵在了原地,视线飘远,正对上左初冷冷刺来的目光,“什么桂花糖?” 左云裳抓着他清瘦的手臂,神色忧愁,总觉得每一次见到他,他都要比上一次更瘦削些。 清瘦本是一见好事,但太过消瘦却让人担心。自己的两位哥哥都与叶裕衣年龄相仿,他们二人便已经算是清瘦的少年郎,可与叶裕衣站在一处倒显得魁梧雄壮了。 “就是,我上一次临走时塞给你的呀!我见你在沙漠中挺喜欢蜜饯的,当时便想出来了给你尝尝桂花糖,你应该会喜欢。那荷包呢?你若是不喜欢就还给我吧。” 叶裕衣平静的与左初目光相对,脑海中浮现出那枚藕荷色的荷包,过了两日他竟仍能记起自己拿到荷包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那荷包中塞的是桂花糖,桂花糖这三个字一出现,他仿佛舌尖都尝到了一点甜味。 他垂眸,双眸幽深的扫了她一眼。 她脸上已经写满跃跃欲试,似乎下一刻就想要从他衣袖中翻一翻亲自拿回荷包。 “荷包呢?你不喜欢桂花糖,我还知道很多糖和糕点。要不我给你送点蜜饯过去?你其他还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吗?” 他抿了抿唇,后退了一步,从她手中抽出手腕。 “左小姐身为千金贵该懂得自重避嫌才是。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实在不该如此。”他顿了顿,“荷包,我忘记带了。” 语气冷冷淡淡,倒是好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克己守礼的君子之风。 太子殿下立在门边,长睫低垂,半面蒙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的肤色细白如玉,还有几分透明之感。 一袭素净宽大的青衫挂在身上,肩头线条瘦削得能看出微微凹陷得骨头形状,没有半点金玉装饰,却仍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清贵冷漠的气质。 叶裕衣后退一步,左云裳便往前走一步。 她听他的劝谏只管当耳旁风,仍自顾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那下次我给你送点桃汁糖,金丝枣你肯定会喜欢。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一点。我的绣技不好真的荷包也不是很多,你记得下次把荷包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