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沈楚楚这一路煎熬万分,原先她自己坐步辇时,根本也没人在意她,过路的宫人看到她行个礼就完事了。 但和狗皇帝一同坐步辇,虽然不是共乘一抬步辇,却赚足了宫人们好奇与羡慕的眼光。 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可这一路跪在宫墙两侧的宫女和太监,等皇上和她过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用灼热和八卦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这种感觉,就犹如一个普通人,不小心混入了明星走红毯的地盘,被狗仔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闪光灯咔咔一顿拍照。 简直尴尬的令人窒息。 幸亏嘉嫔住的离狗皇帝近,不然沈楚楚真不知道怎么熬过这漫长又艰难的处境了。 枪打出头鸟,出风头并非是什么好事,只会给她惹来麻烦罢了。 她可不想再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她只想尽快将剧情扳回原来的轨道上,老实的走完接下来的剧情,安静等待着冷宫的宠幸就是了。 这次司马致耳根子倒清净的很,两个步辇之间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因此沈楚楚在心里犯什么嘀咕,他一句也没听见。 可听不到她想什么,虽然耳朵是清净了,他心中却忍不住沉思,她又在说他什么坏话。 除了她第一次侍疾时,她在心里夸赞了他一句长得俊美,之后他便再也没听到过她说他一句好话。 她心中所想之话,没有一句是不冒犯龙威的,若非是他心胸广阔,她早就死个千八百次了。 步辇停在长春宫外,待到皇上和楚贵妃下了步辇,杨海便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喊完之后,杨海看了看楚贵妃,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补了一句:“贵妃娘娘驾到——” 杨海在后宫中伺候主子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诡异的情况,当时嘉嫔身边的婢子一哭诉,他便摸清楚了嘉嫔的心思。 无非就是怕皇上与楚贵妃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楚贵妃会获得皇上的青睐。 所以嘉嫔先用这一招令皇上离开养心殿,与楚贵妃分开之后,嘉嫔好在两人之间挑拨离间,让皇上对楚贵妃心生间隙。 就是没想到,皇上会将楚贵妃一同待到长春宫来,只怕嘉嫔看到皇上带来楚贵妃,没病也要气出病来。 当然,这话杨海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说出口便是了。 皇上英明,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哪用得着他一个奴才多嘴。 司马致斜睨了杨海一眼,他眉骨微动,缓缓的皱起眉头。 楚贵妃这般胡思乱想就算了,杨海可是他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也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嘉嫔和他关系算不上太亲近,只是幼时的玩伴而已,在他心中嘉嫔最多也就算是个meimei,因此他待嘉嫔,比待旁人要厚待几分罢了。 如今晋国刚刚步入正轨,家国未安,他又怎会将心思放在后宫这等儿女情长之上? 他对嘉嫔只有兄妹情谊,而对楚贵妃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他更是瞧不上半分,更不要提什么青睐不青睐了。 司马致敛住眸光,神情中带着淡淡的薄凉之色,缓步迈进了长春宫。 沈楚楚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若是现在出现在嘉嫔面前,指不定嘉嫔怎么胡思乱想呢。 毕竟人家嘉嫔才是正牌女主,她可不想在带着玛丽苏光环的女主面前拉仇恨。 要不然等她进了冷宫,嘉嫔送去的可能就不是白绫了,没准会换成双倍鹤顶红,或是一把银光闪闪冒寒气的匕首。 司马致注意到了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动作,他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难道她就这般嫌弃他? 旁的女人都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她却恨不得离他八尺远才好,仿佛他身上有瘟疫似的。 司马致脚步一顿,沈楚楚一时没察觉,便直冲冲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撞得鼻梁生疼,眼眶瞬时间便红了,若是旁人这般做,只怕她早就忍不住开口骂上两句了。 可她撞得是皇上,她只能捂着鼻尖,强忍着疼痛询问道:“都怪臣妾不长眼,皇上可撞疼了?” 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模样,司马致心情不由舒畅了几分,他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将高贵的头颅微微弯下。 他用双手固定住她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薄唇对准她的鼻尖,轻轻的吹了两下。 沈楚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甚至忘记了鼻间传来的疼痛,她的心脏‘砰砰’的狂跳着,仿佛随时都要跳到胸口外来。 造孽啊!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都快蹭到她脸上去了! 司马致听到她的心声,嘴角微微勾起,眸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总算从她心里听到一句能入耳的话了,她不想离他近,他就偏要贴着她走。 在长春宫殿外,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动作自然的牵住她的小手:“朕无妨,既然爱妃走不稳,朕扶着你便是。” 沈楚楚:“…………” 众人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来一个窟窿似的,而嘉嫔那个跑去哭诉的婢子,躲在人群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沈楚楚吸了口气,完蛋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双倍鹤顶红向她招手了…… 她真想一把甩开他的猪蹄子,可她没有勇气这样做,她能做的只有僵硬着身子,磨磨蹭蹭的跟在他身旁,不情不愿的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殿内构造与永和宫差不太多,不同的是,沈楚楚住的是永和宫正殿,而嘉嫔却只能住在长春宫偏殿。 嘉嫔的位份不高,因此没有资格住在正殿中,只不过长春宫如今没有主位的嫔妃入住,嘉嫔独自居住在长春宫内,倒也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司马致牵着沈楚楚进了偏殿,刚一进门,便听到了宫女啜泣的声音。 因为方才杨海是在长春宫外喊的皇上驾到,而嘉嫔住在偏殿中,听不仔细外头的声音,所以宫女只好做戏做全套,一刻不停的低声哭泣。 宫女听到殿内传来的脚步声,立马装作惊喜的样子喊了一声:“小主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沈楚楚忍不住心中暗暗嗤笑,皇上不进来,嘉嫔也不醒,这时机掐的可真准。 司马致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牵着她的小手,从容不迫的走近了嘉嫔的床榻。 也不知是不是她穿的少的缘故,她的手掌有些微凉,他皱了皱眉,用温热的大掌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了起来。 沈楚楚怔怔的抬起头望着他,不明就里的蹙了蹙罥烟眉,狗皇帝又抽什么风? 伺候嘉嫔的宫女跑出来,便撞见了皇上,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奴婢拜见皇上。” 嘉嫔听到这声音,挣扎着从榻上爬起了身,她心中美滋滋的想着,果然在皇上心中,还是她最重要。 这不,皇上听说她晕倒,便丢下沈楚楚,急匆匆的过来看她了。 这般想着,嘉嫔便下了榻,她刚要跪下,就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 嘉嫔一听这话,心里更美了,她脸上带着笑意,缓缓的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沈楚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9章 九条咸鱼 当她和沈楚楚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嘉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谁能告诉她,沈楚楚这个贱蹄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她命身边的婢子到养心殿哭诉,为了能保证皇上会来看她,她还专门教了婢子一套说辞。 因为行事匆忙,她教给婢子的说辞中有不少漏洞。 不过当时她也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皇上会不会丢下沈楚楚来看她,也顺带着借此机会,来证明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如今皇上是来了,可他身边带来的那个拖油瓶是几个意思? 嘉嫔脸色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下红一下白,特别是当她注意到皇上的手,牵着沈楚楚的手时,她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两日努力压制住的恐慌,也像是漏了水的葫芦,再也兜不住向外喷涌而来。 莫非皇上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沈楚楚了? 她与皇上相识十几载,除了幼年玩耍不懂事时与皇上牵过几次手,成人之后便再也没和皇上这般亲近过了。 而此刻,皇上却与一个乡野村夫教导出来的粗鄙之人如此亲昵,甚至用他养尊处优的手掌去握住沈楚楚五指粗糙的鸡爪子…… 司马致见嘉嫔傻愣在那里,神情呆若木鸡,他皱了皱眉头:“你平日身子骨不错,怎会突然晕厥?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嘉嫔幼时身子不好,沈丞相怕她是因为早产落下了病根,便动用了关系,请来了武状元陪同嘉嫔练武强身。 当初这事,还引起了先帝的不满,那时候晋国便没有女子习武的先例。 千金贵女就要贵女的姿态仪容,更不要提沈丞相还小题大做请去了武状元教习嘉嫔练武。 但碍于沈丞相家世世代代都是晋国忠臣,沈丞相在外又素来有爱妻如命之称,对于身子孱弱的女儿疼惜一些也在所难免,先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起来他和嘉嫔还一起练过几日的武,嘉嫔终归是个弱女子,每每练武之时便想尽方法偷懒,到最后也只是练成个半吊子。 不过自从习武之后,嘉嫔的身子骨的确比以往好上许多,再也没像个药罐子似的天天喝药了。 因此今日嘉嫔突然晕厥,司马致难免觉得有些诧异,如今的嘉嫔,可比后宫那些身体柔弱的女子强健多了,怎么可能轻易晕倒。 嘉嫔听到他的问话,才蓦地回过神,她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上挂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嫔妾无碍的,无需请太医过来了,倒是劳烦皇上为嫔妾跑了一趟,嫔妾心中惭愧。” 虽说婢子请来皇上的借口,是她从永和宫走后才突然晕厥。 可如今沈楚楚也在此处,她若是再这般说,便相当于和沈楚楚当面对质,这理由就有些经不起深究了,毕竟她晕倒是装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便忍不住一阵咳嗽,她咳的身子来回震动,连忙用手帕捂住嘴,仿佛随时都会咳出血似的。 嘉嫔身边的婢子上去扶住她,先是为她顺了口气,而后婢子突然带着哭腔对着皇上跪了下去:“小主昨日落入那冰寒的莲花湖,怎会无碍,只不过小主怕皇上忧心,才不愿说出实情……” 婢子说罢,嘉嫔的眼眶便红了起来,她死死的咬着唇瓣,似乎是想将落下的泪水逼回去。 那一脸隐忍的模样,再配上梨花带雨的啜泣声,简直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沈楚楚看到嘉嫔精彩的演技,险些没忍住给嘉嫔鼓掌呐喊。 她以为自己就够能演了,可现在看来,若是将她和嘉嫔放在一起,她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单就凭嘉嫔说来就来的眼泪,她就输了个彻底,方才她以为狗皇帝驾崩,为了让自己哭出来,她差点没把自己的大腿rou拧烂。 沈楚楚在心中美滋滋的想道,别说狗皇帝了,她看着嘉嫔都想要怜香惜玉一番。 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他就会询问嘉嫔怎么掉进了莲花湖中,而嘉嫔的婢子便会将矛头指向她,说嘉嫔落水是她推搡的。 按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狗皇帝绝对要禁足惩罚她,借此安慰嘉嫔一番。 沈楚楚越想越兴奋,若是她被禁足在永和宫,后天的宫宴也不用去参加了…… 司马致眯起细长的眸子,神色复杂的瞥了沈楚楚一眼,什么叫差点把大腿rou拧烂? 合着她刚刚哭的那样伤心欲绝,不是因为误以为他驾崩了,而是因为大腿太疼了? 便是不提此事,楚贵妃从方才在养心殿,似乎就表现出来很不情愿参加宫宴的样子,甚至为了不参加宫宴,都愿意被他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