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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荀箫却突然停步。 无名剑。 先前被荀笙用真气狠狠插进地面的无名剑被插在悬崖边,剑身四周的地面布满真气冲击下形成的宛如蜘蛛网的裂缝。 在朔风的吹拂下,颜旭之送他的剑仿佛发出让荀箫将它带走的剑吟。 荀箫一步步走到悬崖边,一点一点地将剑拔出。 耳边是地面逐渐开裂的声音,他充耳不闻,当剑被拔出的刹那,荀箫欲急步离开,但体力不支让他一个踉跄,石崖断裂之时,荀箫牢牢抓住无名剑,他飞扑向前方的断口,另一抓住崖壁上的一块石头,石头即刻碎裂。 自此,荀箫跌落深崖,一刹那,他脑袋一片空白。 随后,闪现求生意志。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我还没和颜旭之说过喜欢,甚至连真实身份都未告知过对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 荀箫咬紧后槽牙,积攒力气,随即在背部往下跌落的过程中立即翻转一百八十度,不断坠落的视界里出现一棵生长在悬崖裂缝间的老树枝丫,当身体擦碰到枝叶,老树枝叶擦破身体各处和面庞的时候,荀箫一把抓住枝丫,目视在前方两丈外的石壁。 他深呼一口气,尽力平复剧痛的下腹,随着身体一荡,手中的剑刹那插入崖壁里。 荀箫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一步步从悬崖峭壁上落到雪地,脚尖沾地的一瞬间,他双脚瘫软在地,双手捂住肚子差点痛吟出声。 他不想相信荀笙的胡言乱语,什么怀孕,什么生子丹。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但现实又告诉他,荀笙说的是事实。 身为男子,我怀孕了…… 荀箫的手放在肚皮上,不知是不是肚子的东西太过顽强,荀笙那一道气劲只是让他又或是她有些虚弱,所以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他似乎确实感觉到其中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瞳孔微微一缩,当与荀笙的战斗告一段落,当离开蚀心宫,脑海一团乱麻的荀箫生出第一个想法,是与荀笙如出一辙的想法,赶紧除掉肚子里的东西。 荀箫一把抓起身旁的一块石头,正要往肚子上砸,然而,当石块即将砸下之际,另一只手忽然感受到一阵刺痛。 动作一顿,停在半空中,荀箫往旁边一看,看到随手插在地上的剑划破了他的手背。 ……颜旭之的剑。 从清晨起就阴沉寒冷的天气下起雨来,大颗大颗掉在荀箫身上,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荀箫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冲动中醒过来,他眼眸冷冽地凝视着微凸的肚子,长久之后,撑着剑站起来。 衣衫被先前的树枝勾破,差点绊住荀箫的手脚,他随手撕掉碍手碍脚的布料,然后喘息着站起来,待有了点力气,再次看向肚子,喃喃道:“听天由命吧。如果你撑过了这次劫难,我就留你。要是你没撑住,也别怪我无情。” 就算这是他和颜旭之的孩子,就算他喜欢颜旭之,也绝无要为颜旭之孕育孩子的道理。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一个谁都不会想到的意外,更让荀箫措不及防,差点丢了性命,他很想就这么将之除掉,刚刚也准备这么做,可颜旭之的剑和天降大雨瞬间令他从惶惶无措中清醒。 他荀箫从不畏惧任何,就算是死亡来临,他有的也不是恐惧而是自己不该死。 就像儿时做乞丐的那几年,数次差点命丧意外一般,他都凭着强烈的意志和求生欲继续活着,谁都有会有想继续活着的念头,包括肚子里这个连意识都没形成的生命。 先前感应到腹中生命好似呼喊的不想死,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万丈深崖底下布满了参天大树,荀箫伤痕累累,又被肚子拖累,使得多走些路便分外疲惫,但他不能停留在此地,必须快点离开。 重新站起时,荀箫感到脸上被风雪挂在脸上的刺痛,意识到先前戴在脸上的面具被荀笙剑气所刺,这面具再不易破损也防不了绝顶期的实力,而他也无从修复。 他总要恢复真面目。 颜旭之总会知道他是荀箫。 他一把揭去面具随手扔在地上,带着无名剑,背着空空如也的刀鞘,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不知流转了多少时间,天上开始飘雪。 荀箫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应是走出树林,走到了一座山谷,只觉耳晕目眩,天旋地转。眼中的树木扭曲起来,头疼、肚子疼、四肢疼,全身各处都在叫嚣疼痛,荀箫用意志又在强撑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紫衣的男人背着一个竹筐,从另一条路上走出来,此人面容模糊,撞见荀箫时愣了愣,很快回过神,视线转移到荀箫的肚子上。 荀箫举剑防御,手一抬,剑尖直指男子。 电光石火间,男子两指看似轻轻夹住剑刃,往旁边一甩,剑从荀箫手中脱手,一只手已然捏住荀箫的手腕,似乎诊出什么,脸上带笑道:“有趣,太有趣了。” 荀箫冷冷注视对方,启唇,还未出声,人就倒地失去了知觉。 颜旭之用大半日赶到蚀心宫。 蚀心宫建在山上,如今早不复当初的阴森诡谲,一层皑皑白雪覆盖在空荡荡的屋顶上,据说正道将四个青年才俊的尸体由人带回去后,还给那些死去的门人挖了个坑一起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