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将相在线阅读 - 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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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再少些的时候,蒙格日“腾”地起身,往粥棚后院冲了过去。

    丁四平摸了摸下巴,“这……是不是放的那块有点太大了,怎么他都坐不住的样子。”

    我们跟过去的时候,蒙格日正跟郑家太爷解释着什么。

    他汉话不太好,磕磕巴巴也说不明白,郑子沅听的半懂不懂。我连忙过去行礼,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蒙格日装束太奇怪,郑太爷自然不信他。

    我是京官儿,又是圣上亲封特使,只说了几句,郑太爷便道,“噢,原是如此。”

    于是他一让,将我们让进了后院里。

    能顺利至此,这件事便再没有悬念了。唯在“灌体”与“认主”的流程上费了些心力,劝说蒙格日接受大夏礼仪也是及其不容易的,更何况还要行这样偷天换日之事。

    后来郑家太爷出面,与蒙格日议定,新任族长牛牛年龄尚小,与他家渊源又深,怎么也得抚养到七岁才能送去。

    在送去之前,巫族族务由蒙格日与几位长老共同打理。

    在寻到历代族长转世之前,巫族族务确都是长老处理,何况这次转世也实在有点远。相较之下,这条件并不算苛刻。蒙格日只不过一衡量,便点头答应。

    送他们走后,郑子沅掂着金杖,“啧啧”几声,“孟老爷这手段……这铁够实在,他们竟没发觉?”

    第101章

    当夜便接到了京师来的战报。

    本打算第二日启程的, 接了这封战报,我们也坐不安稳,连夜就走。

    郑家太爷拄着拐, “把沅哥儿带上吧。”

    为国为民之心令人感动, 但河洛亦是重地。此地郡守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若有什么,还是得郑子沅和郑家来撑着。于是我对郑家太爷一揖,“河洛乃是京师的门, 子沅在此还有重任。”

    安州又现死士。

    刘成文亲率兵卒, 力斗不敌,身死殉国。

    安州三郡俱破。

    黄克宗率扬州卫攻向京师;南挝持新式武器渡河, 福州节度使不战而降;台州节度使递去了议和书,调台州卫回节度使府,台州卫不从, 节度使以死士迫之;西胡人转占舟州, 火凤军节节败退……

    各地战火纷起,国祚绵延六百余年的大夏王朝,如大厦之将倾颓。

    且这颓势, 无人能挽。

    自回了京师,收到的永远都是战败的消息。

    圣上坐在垂询殿的榻上,越来越像一个干枯的人偶。我看着圣上,不知为什么, 总是想起在西凉王宫寂灭的赤哲孥孛, 眼里间或转过一丝光,都带着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之的坚戾。

    圣上命赵提督率御龙营围在京师外。

    我觉得不妥, 单就围住京师这样一个动作,就让我们像极了笼中困兽。

    但圣上执意如此, 我与方瑱商议,还是下诏将他调到了望州州界处。

    圣上开始喝参茶了,相蠡亲自煮茶,日日端到圣上面前,比海公公还勤勉。

    方瑱说话也不行,圣上只一味信着凤相。

    “查出来了。”出了垂询殿的门,方瑱负手对我道,“若白与楚意,都是极乐宗的弟子。这门派初立曾盛极一时,如今落寞,下头传承并不大出名,在江湖上也少有动作,所以之前查不到。他们卷进朝事中的意图也明了了,尹川王答应他们,此事成了,便亲赐他们为江湖第一宗,开书立传,恢复当年极乐宗的荣光。”

    “江湖事江湖毕。”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耳里听着自己的声音,只觉得陌生的很。

    “若白为了争取天丒教,又投身其木格座下当了四弟子,江湖中人搅和朝政,一身二主……方老爷,他们怕是死几次都不够吧。”

    “铁浮屠已将消息放了出去。”

    方瑱淡淡道,“江湖事,还是得按照江湖的规矩来了。”

    经此一事,江湖里便再不会有极乐宗了。

    我默然。

    “孟老爷是个聪明人。”方瑱忽然开口,“能与你共事,我很荣幸。”

    赵提督率御龙营将黄克宗的扬州卫阻在了望州之外,唐代儒上书要进京勤王,内阁下诏阻了。

    我去了一趟裕亲王府。

    李念惯好风雅,今日正亲自烹茶调茗,我静坐在一旁,看他夹起茶叶,一洗二泡,又捻起银勺,轻轻挖了半勺盐洒在当中。煮起了茶沫,他挽袖撇去浮白,持银漏滤汤,然后用茶盘垫住递过来,“老师。”

    今日我并不想说其他的事情。

    新摘的茶叶,煮去了涩味,又添了盐的咸香。

    我只抿了一口。

    “学生做过很多错事,从来都不以为意。”李念往前几步,与我面对面坐下,“只这一件,后悔万分,还望老师救我。”

    南挝、西胡两国,长驱直入大夏国境,无人阻拦。

    如此顺利,他们自然会生起旁的心思。

    更何况……李念能与三国搭上线,本就靠尹川王斡旋其中。

    这件事里,无论是李修还是李念都只是尹川王的枪,他们各自不睦,又自以为得了尹川王扶持,当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有些迟了。

    任性过了头,总归要付出些代价。

    “殿下今日才说这些,可见并非真心待下臣,下臣又哪来的办法呢……”

    我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