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真相的故事

    孟晗……不，之前姜若以为是孟晗的女孩儿自称叫江沅，她说，她这次来c城，只是因为这里是孟晗的故乡，她曾经是孟晗的室友，和孟晗一起住了两年多。

    信上是这样写的：

    如果你要听关于孟晗的事，我倒是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为数不多的，真正在乎孟晗的人。事情要从一开始说起，也要从我们两个说起，因为我们的生活总是联系在一起的。

    当时我们在q市，我毕业后和大学室友一起找房子住，孟晗是我们的二房东，我和大学室友住在孟晗隔壁的房间。后来，大学室友受不了实习公司无休止的加班和压力回老家嫁人了。我和孟晗的关系反倒越来越近。她是个很随和又热心的人，在生活上帮助我很多，经过几次一起吃饭和深聊后，我们的感情越发好了。而且不止是姐妹情谊，还有类似战友的成分。因为在那个大城市里生活，我们都是奔波于生计的小人物，平常都是相互鼓励，互相帮衬着度过物质不甚优越的日子。

    关系越来越好后来我提议，孟晗可以和我住一个房间，那样就可以把另一个房间租出去，我们两人的房租压力也能小一点。孟晗也同意了，我们两个开始真正同吃同睡的战友生活，而孟晗原来的房间就租给了一个叫冯琪的女孩。

    说说我和孟晗当时的工作状况吧，我毕业后换了三次工作才确定了现在的岗位，在学校学的是室内设计，到第一家公司终于熬过三个月实习期后，无尽的加班和对未来的迷茫还是让我决定跳槽，第二家公司不错，能学到一些东西，但是不幸这个小公司莫名其妙的在我做了不到半年就倒闭了。第二次失去工作后我变得很不安，甚至想过找个不对口但是能立刻赚到钱的工作，但是在和孟晗促膝长谈商量过后，她还是支持我去一家业内的大公司面试。但是要再熬三个月的实习期，这中间不但要因为实习工资低面临经济拮据，而且心理压力还会很大。但是孟晗一直很支持我，相信我是有能力的，所以最终我还是去了那家大公司面试，面试成功后的三个月，是最难熬的实习时期，还是她陪我度过的。后来工作转正后我的薪水也提高了，但是在那个大城市依旧不算太高。

    孟晗曾告诉我她以前念的是师范学校，但是只上了一年就因为家中变故退学了，当初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由一家服装店的小组长刚升了店长，月薪七、八千左右，不高不低，但是很累，每天回来她的脚都是肿的。而且每个月月底盘点的时候她都要到后半夜才能回来。那时候每到月底我下班后就去她店里等她，晚上我们一起回去。后来孟晗工作单位的网上店铺夜班客服缺人，孟晗如果顶上夜班客服每月可以多拿一千多块钱，夜班客服的工作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为了能多拿点钱，孟晗接下了这份工作。每天下班回来做好晚饭吃过饭，然后洗漱完就坐在电脑前接上班，为了避免消息提示音吵到我她就带着耳机，一直噼里啪啦回复买家直到半夜，然后第二天七点再准时起床上班。

    这就是我们当时的工作情况，和千千万万个小社畜一样，每天忙忙碌碌，但因为相互支持我们觉得这样也不错。

    在生活上，孟晗是带我适应这个城市的老师，没有她，以我最初的生活条件，根本就过不上什么像样的日子。那时孟晗就会下厨，自己做饭省钱也好吃。她比我早下班，每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孟晗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的手艺特别好，总是能用简单又便宜的食材做出营养均衡又好吃的饭菜。晚上我们支开小桌子吃晚饭，一起说说笑笑，是一天中我最轻松的时光。渐渐的我也被她带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我们都是特别能节省的人，经常会分享各种省钱的小妙招，比方说超市里的面包片、馒头什么时候会半价卖出去，哪些生活必需品搞活动时可以存货，哪里能买到反季售卖的羽绒服和一些便宜实用的小家具，怎样领到优惠券半价买到烤箱，我们用这些把日子也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滋有味，每当我们有了省钱或能赚点小钱的新发现，总是特别快乐的和对方分享，而每当讲起这些事，我们会觉得这个城市对我们也还算友好，那些富有的人们自然有他们的享受，可我们小人物的小日子也可以有滋有味。

    晚上关了灯后，我们会睁着眼睛和对方说着自己的心愿，天马行空的描绘着未来。

    那段日子穷，但不苦，而且很快乐。尤其是当我看到我们隔壁的房客冯琪，我总是这样想。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嘴冯琪，不因为别的，只是觉得她和我们是同样生活状态下所表现的不同生活方式。

    冯琪有一份自己深恶痛绝的工作，每天下班总是带着一身怨气回来，她十分看不起自己现在的工作，所以也不愿全力以赴。可能是因为她有第二工作吧，对了，她的第二工作是做微商，所以她的房间里时常堆满了一些货物。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微商都有一种鄙视心理，我朋友圈里就常能看到，卖养护品的，字里行间都鄙视那些不肯花大钱护肤的人，做微整的，会鄙视那些有钱不去整容变漂亮的人，好像你有钱不去消费那些就low的要命，而冯琪做微商是有资历的，她几乎卖过所有东西，所以她几乎没有不鄙视的人。

    若是我和孟晗炖了牛rou或是烤了蛋糕也会给她送一份，可是我们不怎么和她在一起吃饭，主要还是生活方式差的太远。我和孟晗的生活，在冯琪眼中看来大概就是十分穷酸的，冯琪身上总有各种时尚单品，还有一些特别贵的a货，也有一、两个真的包。她喝进口咖啡，偶尔去星巴克闲坐消费，微信朋友圈也是十分高大上，她很懂享受，像是个身娇rou贵的小姐。

    除此之外，我们每天要听她打电话抱怨工作好长时间，她表现的丝毫不在意甚至不屑于那个工作，也不在乎扣工资。整个人看起来傲气十足，她做微商卖的东西卖不出去时她也不屑于去低声下气的给客户推销，鄙视话术似乎也不怎么管用，据她有一次说，她的信用卡已经欠了几十万了，可是她满不在意，依旧过得很小资，只是有时候会突然的愣一会儿，哼起一首总也听不全的歌，只记得有一句是：

    “我们终将一无所有。”

    对于我和孟晗处处省钱努力存钱，她似乎也挺看不上，是那种带点善意的看不上，每当我和孟晗乐观的说起未来什么的，她总会一声不响的回自己房间。

    因为花销少，我和孟晗存钱确实也容易，但是孟晗时常要给家里打钱，据她说她的母亲常年卧病，父亲做生意有时候也需要钱，所以，她的薪资虽然比我高，但是一直存不住钱。

    过了二十五岁后，孟晗大概开始为不再年轻而感到有些焦虑，夜里我们坐在床上长谈，最后孟晗计划自己考个教师资格证，因为在我们工作的城市买房对她来说实在是不现实，更何况她根本存不住钱，所以她想给自己找一个回家乡当中学老师的退路。我也支持她，虽然想到最后我们会分开让我有些伤怀，但是那时的我也看出她在那座城市安定下来的希望很小。

    从那以后孟晗买了教材，每月休息的那几天就会坐车去图书馆看考试资料，有时我会跟她一起去。为了能多些时间复习，在客服不缺人后孟晗就推掉了晚间客服的工作，每天回来做完家务就捧起书复习。那时我也开始写些东西，第一次赚得一点稿酬的时候，我拿着那点钱团了一张火锅店的劵和孟晗去吃了一顿，回来时我们还买了一个水果蛋糕，买了些水果，那天我们特别高兴。

    当时我觉得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不停的努力，一切都只会向好的地方发展。

    而冯琪，总是很冷然的看着我们两个，还是经常唱着那首歌，最后总是那句：“我们终将一无所有。”

    孟晗考过了第一次后，她眼里的希望变多了，我想她渐渐的会接受回到家乡做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找个男人结婚，我一点不鄙视这样没有野心的孟晗，因为这已经是她能挣扎出来的最好的结果了。我之前的那个同乡朋友，回家后也并没和原来的男友结婚，而是和一个相亲认识的胖子闪婚了，胖子一无所长长相猥琐，只是家里条件不错。同乡好友婚后一蹶不振，大有这辈子不再努力的架势，婚后就在家吃睡生孩子，有次回去我已经快不认得她了，相比起来，我觉得孟晗是永远不会放弃生活希望的人，不管她在哪里。

    可是有一天回来我听见孟晗在哭，我们的房门露着一条缝，冯琪在自己门口靠着门框吃零食，眼睛看着我们的房门，见我回来才转身回房了。

    我推门进去见孟晗蹲在地上哭，手机也在地上。

    我忙过去问她怎么了，顺便把她拉起来，可孟晗没被我拉起来，她直接坐到了地上，哭声更显崩溃了。她跟我说了原因，我的心也一下跌入冰点。

    孟晗的父亲——一个总自命不凡想投机取巧的中年男人，进入了一个诈骗团伙。可是他并没有诈骗来多少钱，或者说自己并没分到多少，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缺本钱，他便诈骗到自己女儿身上，他自负而又自私的卖了女儿的前途甚至一生来凑齐本钱，可笑的是，孟晗是他骗到的最大的肥羊，毕竟是以亲情为饵。

    孟晗的父亲起初告诉孟晗说，家里要申请什么救济，说是家中只要考上过大学的就可以申请。这种拙劣的谎言换别人说孟晗肯定不信，但那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所以孟晗答应了，给了父亲所有他要的资料和证件，按照他的吩咐cao作。而其实是，孟晗的父亲用孟晗的身份贷了一笔款，进行了什么见鬼的投资，最后全赔了。

    孟晗现在身上背的债务……这么说吧，是冯琪的好几倍。但冯琪是因为自己享受和整容，她毕竟享受过也留下了些东西，而孟晗在欠下这笔巨额债款之前，连一部好点的手机都舍不得买。

    事情暴露后，孟晗的父亲逃走了，还说自己是在外做生意，还让孟晗再帮他一把，试着办个什么贷款给他做本钱，说如果不肯贷款那就是孟晗自己不愿让他把钱赚回来，怨不得他。孟晗骂不醒自己的父亲，所以只能哭。

    据孟晗说她是在下班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刚从公交车上下来，想到自己的未来全毁了，也没有人会娶她这种背负巨债的人，她的婚姻也完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在马路上，差一点被车撞到，她心里反倒好受一点，觉得被撞死也是一条路，可是司机骂了她一顿让她走开了。她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的找死，可最终还是平安回到了家，我回来之前她在和她母亲通话，母亲除了骂父亲没有一点实质办法，而且她母亲说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只是没有说，孟晗质问为什么不提醒自己，孟晗母亲支吾着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没说。说白了，是因为惰性。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父母，有的人做了父母，就多了几个人生可以毁掉。

    我当时惊愕的不知道怎么安慰，隔壁冯琪的手机响了，铃声就是那首歌，最后还是那句话：“我们终将一无所有。”

    最后我也哭了，搂着孟晗痛哭一阵后，我建议孟晗报警，说清楚自己都是被骗的，眼下还是先保住自己为好。

    当天夜里孟晗不停的打电话，给警察，给银行，咨询律师，我陪着她一起不睡觉。可笑的是，孟晗的老板还打电话过来催她明天早点上班，说店里有事要做，而且问她今晚能不能先顶上夜班客服。孟晗直接给挂了，老板又打电话来训斥孟晗，孟晗大声骂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最后我们没得到明确的解决办法，孟晗需要回家乡处理这件事，孟晗刚走她的老板也辞退了她，不管她以前做店长的时候多负责，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是莫名扣了很多，最后只剩下一千多块钱，她人不在，只能我去她店里问，新店长说是因为店里丢了东西所以分摊损失扣的钱，但和孟晗之前很不错的一个同事后来偷偷打电话给我说了真相，是孟晗的老板把以前丢的东西和顾客弄坏的衣服全部算到这个月的损失上，就是为了扣孟晗的钱。

    就是因为孟晗走了，而且不再来，所以把她当冤大头。

    我那天气的双手冰凉，不住发抖，然后代替孟晗四处打电话投诉，去和他们老板理论，最后才要回了她应得的工资。但是那些要回来的钱并不能让我和孟晗心情好一点，因为我们见识到了人心到底有多冷，孟晗之前为了那个店曾经多次无偿加班，她是有感情投入的，好几次她被别的店挖角都拒绝了，觉得那个店离不开自己，可等走了才发现，没有什么地方没了她是不行的，而且没有人感恩她，只有一个还算有情有义的小员工。

    到后来她的电话越来越难打通，一直到我再也联系不上她。

    孟晗走后冯琪倒是很关心我，在我吃不下饭时把自己点的外卖硬要我吃下，过来安慰我。

    说起孟晗，冯琪只是淡淡地说：“她比我们都命苦，我要是她，我会活的比现在更自私，她就是太善良了。”

    我不全苟同她的话，可是我也真心希望过，那时候的孟晗要是稍自私一点，就好了。

    孟晗走后，我突然进入了事业上升期，变得很忙，想去找孟晗的计划也一再推迟。直到今年我终于决定，休整一段时间去找孟晗。但是当我找到他们家的时候，她家里已经没人了，房子租约虽没到期，可是房子已经空了，邮箱里还塞着些我寄给她的信，还有一份结婚请帖。我问了很多的人，可是好像没有人记得孟晗这个人，就好像她不曾存在过这个世上。

    我在这里转悠了很久，却连一点孟晗的痕迹都找不到，最后我决定去参加你哥哥的婚礼，我想那里也许有认识孟晗的人。

    在婚礼上确实有人还记得孟晗，可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人，我感觉很伤感，而且有点恐惧，就好像孟晗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一样，于是我提前离席了，然后就碰见了姜若姐你，得知你记得孟晗后，可能是出于一种希望孟晗还在世上的想法，在你以为我就是孟晗的时候我并没有否认，听到你以为孟晗过得很好而且为此高兴时，我的心里真是又痛又暖。

    我很抱歉我骗了你姜若姐，孟晗最后怎样我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也许我毁掉了你昂扬向上的故事，可是我愿还给你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