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玄幻小说 - 魅魔的庄园在线阅读 - 第124节

第124节

    谁也想不到,变故会这么快到来。

    他们说了一路,进城的时候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

    大城是有城墙的,进城的时候会被卫兵拦住,如果是平民,得交出一大笔粮食,如果是贵族,就需要拿出文书来。

    池晏被外面吵杂的声音叫醒了,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城门口堵满了平民,这些都是拿不出粮食的人,不知道在城门口待了多久,还有人在祈求卫兵放他们进去。

    这些卫兵也是普通人,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也会不忍心,但时间久了,只能逼迫自己硬下心肠,对这些人不闻不问。

    在确定了文书以后,卫兵带着几分谄媚和讨好的对艾伯特说:“大人,你们进去吧。”

    艾伯特状似不在意地问:“这些人怎么办?”

    卫兵一脸苦涩地说:“他们待段时间,发现自己进不去就会离开了。”

    每个城外都会有这些逃难的人,在家乡过不下去了,就想找一个能收留他们的城。

    但收留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人?这些人进了城,发现找不到工作,没有饭吃,他们会不会闯进平民家里?会不会闯进商人家里?

    不能放他们进去。

    艾伯特叹了口气,他从来是个只顾自己的人,此时竟然生出了原本不该生出的怜悯。

    守在城门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拿的出粮食的早进了城,在城门外的都是穷人,他们很多都受凉生了病,风一吹就会倒。

    “大人!带我们进去吧!”

    “大人!我给您当奴隶,只要有一口吃的!”

    “大人……”

    池晏目不忍视,耳不忍闻,他一口气憋住胸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但是这里至少有几千人,不是几十人,他帮的了这个,帮不了那个,于是池晏心一横:“进去吧。”

    马车进了城。

    然而进了城里,情况却不像池晏想的那么好。

    街道依旧臭不可闻,到处都是人和牲畜的排泄物,街边做了不少年轻男人,估计是在等活干,马车一路向前,街边的人连忙冲过来问:“大人!我会照顾马!”

    “大人,我能搬货,我有的是力气。”

    “我只要半块黑面包。”

    这些人眼里都闪着光,每次有商人进城,他们就能得到一点报酬,虽然少,但总比没有来得好。

    池晏在车里说:“选两个人领路吧,半块黑面包。”

    还是按照市场价给报酬比较好。

    围着马车的人听见了,都激动地喊:“大人!我熟悉这里的路,我从小住在这儿,什么都清楚!”

    “我也清楚,大人,我腿脚快!”

    他们高声喊着,闹得艾伯特耳边嗡嗡作响。

    最后还是艾伯特选了两个人出来,其他人不甘心,还闹个不停。

    艾伯特迫于无奈,只能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怒目道:“滚!”

    骑士杀人可不会受到惩罚,刚刚围着的人连忙散开,就剩了那两个。

    这两个也不是艾伯特随便选的,这两个都是少年,看样子估计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的只有一双眼睛特别大,手臂细得要命,却挺了一个凸出来的肚子——灌水灌的,既然吃不饱,那就喝饱吧。

    这两个少年一个走在前头,一个去牵艾伯特的马。

    他们生意不好做,毕竟年纪小,看着又瘦弱。

    牵马的少年还强打起精神跟艾伯特搭话:“大人,您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吧?”

    艾伯特看对方说话的时候脸上艰难的笑,他语气轻松地说:“你眼神好。”

    少年连忙说:“北边的人看着都比我们这边的强壮些!”

    所谓的强壮,就是胖,这年头但凡出一个胖子,不是贵族就是大商人,普通人想胖还没那个机会。

    艾伯特:“你从小就住在这儿?”

    少年点点头:“我父母都是平民,以前靠种地生活。”

    少年笑着说:“现在生活难了点,但我们一家人都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两个少年领着他们去了圣院,得到黑面包之后,还朝池晏的马车行了个礼,然后才一溜烟的跑走。

    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对方给的黑面包虽说是半块,但是比商人给的半块多得多,简直就是一整块!

    切碎了放进汤里泡涨,够一家人吃两天了!

    “马车里的大人一定是个好人。”牵马的少年跟同伴说,“要不是我爸妈在,我都想去给那位大人当仆人了。”

    另一个少年:“你瘦成这样,大人挑仆人也不会挑你。”

    “快回去,别让人看见,不然有人来抢。”

    他们跑得快极了,像是一阵风。

    只有回了家,面包进了肚子,他们才能安心。

    圣院看起来破败了很多,估计是因为瘟疫,很多地方因为踩踏,和承担了不该承担的重量而缺损,圣院也不像以前那么热闹,总有信徒进出。

    池晏走上长而高的台阶,走进了圣院的大门,圣灵的雕像在大厅中央,明明圣院说圣灵只是意识体,但却还是给圣灵雕刻了五官,圣灵的眼睛低垂,让人分不清他眼底是怜悯,还是嘲讽。

    祷师朝着池晏一行人走过来,池晏穿着领主的服饰,里三层外三层,对方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圣院任命的领主。

    不是每一个在圣院工作的人都能得到领主的身份,与其说是领主,不如说是官员,是圣院从王室手中争夺权力的棋子,只有当地圣院院长,还必须是大城院长,再次力荐,经过上级圣院审核三次后,才能成为领主,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庄园主,只管几十个上百人也是一样。

    这些人一定是圣院最忠实的信徒。

    祷师走到池晏面前,朝池晏行了一个礼:“大人。”

    池晏这次目标明确,不想浪费时间跟人浪费时间打机锋,他还了礼以后说:“我有事想见你们院长。”

    这里不是任命他的圣院,只是离他的领地比较近而已。

    祷师点点头:“请跟我来。”

    说完这四个字,祷师朝池晏身后看了一眼:“只能您一个人来。”

    池晏点点头,跟上了祷师的步伐。

    祷师不是个话多的人,然而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从外地赶过来,同样出身于圣院的人,总会比其他人亲近一些,两人走在走廊上,祷师轻声说:“现在各处的圣院都不好过,征到的粮食都要送去圣城,如果您是来请求援助的,恐怕……”

    “不是。”池晏很直接地说,“我希望能接手一个大城。”

    祷师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想往火坑里跳。

    如果说以前,和平时期,接手大城代表着无数好处,但现在,接手大城就代表着接手无数麻烦。

    池晏一脸虔诚地:“圣灵庇佑我,我也应该去庇佑弱小的人。”

    祷师看着池晏,眼眶有些红,他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人,但正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傻子,人们就还有一点希望。

    池晏大言不惭地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不算达,但也愿意出一份力。”

    这句话说用这里的语言说出来的,没有原句气势磅礴,但意思是到了,并且把祷师的眼睛说成了兔子眼,红的似乎一眨眼就会落泪。

    圣院的人都比较单纯——除了上面那些污七糟八,沉溺于权力争斗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生活,就算坏,也坏的很有限,多数都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

    只是他们被圣院洗了脑,这颗赤子之心帮不了任何人,只会把人推进深渊里。

    祷师把池晏领到了院长跟前,院长就站在窗台,俯瞰着这座城市——这位院长应该天赋异禀,虽然每天都要惨遭泼粪和泼凉水,但竟然活到了脸上长白胡子的年纪,多数院长都是病死的。

    院长看起来跟管家是一个年纪的人,只是他不像管家那么严肃,反而有一张堪称慈悲的脸,他转头的时候,池晏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龛上悲天悯人的佛。

    池晏行过礼以后说:“院长,我叫池晏,是撒尤里圣院任命的庄园主。”

    一脸温和的院长笑着说:“我记得你。”

    池晏抬起头看着他。

    院长有些怀念地说:“我跟毕夏普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毕夏普就是撒尤里圣院的院长。

    院长慈爱的看着池晏:“他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孩子,所以他才力荐你去当庄园主。”

    池晏听到老院长的名字,问道:“毕夏普院长,他还好吗?”

    院长:“他亲自照顾病人,感染了瘟疫,去世了。”

    “不过不用为他伤心,他只是去天上服侍圣灵去了。”

    池晏眼眶有些红。

    院长:“别哭,人都有生死,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死亡才是最接近真理的时刻。”

    池晏闷声闷气地问:“真理是什么?”

    院长摊开手:“我还没死,不知道。”

    池晏差点被这个不合时宜的笑话逗笑了。

    “你这次过来,一定有什么事要找我办吧?”院长老神在在,有点世外高人的影子。

    池晏点点头:“去年有位圣使去了我的领地,说附近有一个大城缺领主。”

    院长叹了口气:“你以为是大城,但没了领主的大城,早就乱的不像样子,什么人都有。”

    “那里没有平民,至于强盗和妓女,还有窃贼,要管那样一个地方,你知道有多难吗?”院长劝道,“他们不会听你的话,只会想方设法杀了你。”

    池晏没想到那个城乱成了这副样子。

    院长又说:“圣院已经派了三个人过去,都死了。”

    “既然他们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管最好。”院长苦涩的笑了笑,他也没有办法,也不愿意推人去火坑,用一个大城去哄骗人当然简单,但那时一条条生命。

    池晏抿着唇,坚定道:“院长,我已经想好了。”

    他有一百个多个魔族,一个大城的人口最多也就五千,还死了那么多人,虽然面积有那么大,但生活在那里的人,大约也就两千上下。

    到时候再叫克莱斯特带一批魔族过来,池晏有信心能把魑魅魍魉全部镇住。

    院长认为池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毕竟小小的庄园管理起来并不困难。

    院长还想再劝,却看到了池晏坚决的表情和眼神,一肚子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