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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那样呆呆站在无人的走廊里,一瞬不眨看着那盏手术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季浅凝无所察觉,直到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回头去,看到是安惠,嘴唇抖了抖,嗫嚅着:“莫菡被人撞了。” 看到了她的正脸,安惠被她的模样吓一跳,很快管理好表情,说:“我知道了。” 季浅凝没工夫细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打电话通知,安惠却来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后怕地说:“她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安惠焦心地看了看手术室的门,握着她又脏又冷的手,安抚她,也是在安抚自己:“她一定会没事的。” 得到消息的薛嘉丽在家里司机的陪同下赶来,一向注重体面的贵妇,慌得不知所措,捶胸顿足地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应该让她走!” “这是意外,您不要自责。”安惠给她递纸巾。 薛嘉丽低头擦眼泪,抬眸时,注意到雕塑一样杵在旁边的季浅凝,问安惠:“她怎么在这里?” 安惠微微思索,说:“是季小姐把阿菡送到医院的。” 薛嘉丽怔了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季浅凝面前,说:“阿菡去找你了?” 在给薛嘉丽打完电话后,安惠问她要不要回避。季浅凝没有放在心上。她视线受阻,看着眼前带着些许敌对情绪的贵妇,喉咙滚了滚,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事情发生太突然了,她只零星听到那些看热闹的人说,莫菡是开车出了小区,就被那辆闯红灯的货车撞到。 她无法判定,到底是那辆货车故意撞人,还是因为速度太快避不开撞到莫菡。更无法判定,莫菡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影响cao作,所以才被撞到。 出事前几分钟,她才和莫菡激烈地吵了一架。 当时莫菡情绪波动很大,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崩溃和绝望。 她无法判定,这场车祸是不是因为自己间接造成的。但无论如何,她撇不清责任。如果莫菡不来找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面对令她生厌的贵妇,此时此刻,季浅凝只能说:“对不起。” 听到这句道歉,薛嘉丽心中一凛,质问她:“阿菡是因为你才出事的对不对?” 季浅凝:“……” 薛嘉丽抓着她手臂晃道:“你说话啊!” 季浅凝:“……” 最后还是安惠把失控的薛嘉丽拉到一边,才避免了一场可能的“战役”。 安惠多虑了。 现在就算薛嘉丽打她一巴掌,季浅凝估计也不会躲开。 薛嘉丽的豪门贵妇人设,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一直维持得很好,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只是那一声声的哭泣,还有一声声的懊悔和自责,像荆棘一样抽打在她心上。 “晚饭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得跟我聊天,怎么转眼就出事了?” “我就不应该跟她说我好了,应该装病让她留下来陪我。” “外面天那么黑,还那么冷,我应该坚持让司机送她的。” “她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走呢?” …… 除了疼,季浅凝心里只剩下万般懊悔。 她确实是心灰意冷,想要和莫菡一刀两断。可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 重生后,她苦于摆脱莫菡,试了很多方法都摆脱不开。她太了解莫菡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偏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故意说那样狠的话,想用伤人伤己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出事之前,她一定会心平气和地和莫菡好好沟通。 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她都不敢去想,莫菡万一有个好歹…… 这场抢救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手术灯灭时已是深夜。 穿着防菌服的医护人员陆陆续续走出来。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击打着耳膜和心脏,季浅凝身体摇摇欲坠。 莫菡被推了出来。 季浅凝精神为之一振,迈出一步,却被人撞开了。 “阿菡!”薛嘉丽挣脱安惠的搀扶跑过去,“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医学术语。 季浅凝被隔绝在外,隐约听到“脑水肿”、“局部出血”、“昏迷”、“没有脱离危险期”这些字眼,头脑一阵晕眩。 她脱力地靠在冷冰冰的墙上,看着莫菡被人推走,看着安惠他们离开,慢半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跟过去。 莫菡被推入了单人间病房。 季浅凝想进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那道门却当着她的面重重关上了。 她无法硬闯,在外面等了很久,看到门再次打开。 “谢谢医生。”安惠送走了医护人员,正要关门,余光瞥见孤零零守在门口的季浅凝,迟疑片刻,面色凝重地走过来,说:“命暂时保住了,但伤得很严重,还在危险期。” 季浅凝脚步虚晃,张张嘴,紧得发不出声音。 安惠不忍道:“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不过嘉丽姐不让你进去,所以,很抱歉。” 季浅凝知道安惠为难,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安惠进了病房,看着那扇门再次关上,耗光了所有力气,惶惶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