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我跟你说老叶,席洋这小子可没那么简单,他来道歉之前特意发了微博,大张旗鼓过来装可怜,看似是道歉,实则就是为了道德绑架你呢!”

    孟副导说这些话时,耿博川也凑过来插了一脚,全然无视自家经纪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十分头铁的对叶舟道:“叶导,要不这事儿让我来解决,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叶舟被他这匪气十足的话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这一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你是明星又不是土匪,让你解决,你打算怎么着啊,在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打一架吗,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啊,犯得着为了他给自己惹一身腥吗,缺不缺心眼啊你!”

    耿博川捂着头,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保证不动手……”

    “动嘴也不行!”叶舟没好气的打断他,顿了顿才又道:“这事儿我会解决,你去准备你的,等会戏演一半忘词了我再跟你算账。”

    叶舟说这话时十分认真,语气也绝对算不上好,可耿博川听了心里却更觉暖融融,他在圈子里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接触到、合作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

    不是没见过导演,大的小的比叶舟名气高的低的他都见过,这些导演里却没有一个会真心实意为他考虑过的。

    导演对于他的态度向来很一致,清高些的看不上他的行事风格,功利些的则巴不得他多搞点事,在网上多和人撕几次逼,这样才能为影片拉来足够的话题度和热度。

    却从未遇见过像叶舟这样,遇事挡在最前面,在自己想要为他出头时,会提醒他珍惜羽毛的导演。

    耿博川虽然很喜欢这个剧本和角色,他的形象与角色贴合度也很高,但演技到底还是有限,刚开始拍的时候经常ng十几二十次。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演好这个角色时,叶舟却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般,将他叫到身边,指着监视器语调平静的对他说。

    “你今年二十三岁,男演员的职业生涯往往可以持续十几二十年,一些老戏骨甚至可以在荧幕上活跃一辈子,你还这么年轻,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这人向来自信,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既然你能够入我的眼,就代表我相信你有演好这个角色的能力,一遍不行就十遍百遍千遍,投资商不急,导演不急,你急什么?”

    生平第一次,耿博川正视起了自己的不足,不再回避那些缺点,在叶舟的帮助下耐下性子不断调整以长补短,渐入佳境。

    无论这部电影最终是否能够出成绩,耿博川都不在乎,因为他在这个剧组,在叶导身上学到的东西,远比这部电影更重要。

    耿博川是打心眼里喜欢和尊敬叶舟这个导演,所以才会在叶舟被席洋黑时那么生气,连发十几条微博喷席洋,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还真想找个地方跟席洋真人pk一波。

    他虽然性子有些冲动,却并非不识劝的人,尽管心中依然想收拾席洋,但叶舟都这么说了,耿博川肯定不会驳他的面子。

    不过耿博川补妆的时候,心中却下定了决心,决定向已经很久没联系过的老头服个软低低头。

    如果耿博川没记错的话,席洋如今正担任男主的那部爱情电影《坠入你怀》好像就是老头子公司负责的。

    无论如何,叶导这亏绝对不能白吃。

    今天的拍摄开始前,叶舟用手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邮件发送出去,确定发送成功后,这才把手机扔一边,专心今天的拍摄任务。

    投入拍摄后,剧组工作人员顿时没什么闲心再关心外面的席洋了,等他们中场休息时,这才发现原本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门口不知何时竟变得空无一人。

    席洋哪儿去了?

    席洋是不想道歉的,可架不住老丈人态度强硬的要求他必须向叶舟道歉。

    拗不过老丈人,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着想,席洋别无选择,只能过来道歉,可道歉却不代表席洋愿意服软。

    他今天过来道歉是做了充足准备的,所有措辞都经过数次推敲,只要他能见到叶舟,就能够保证自己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够扭转舆论风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从早上六点就来到片场门口,一直等到九点多钟都没能等来叶舟,反倒是等来了未婚妻歇斯底里的怒骂。

    席洋整个人当时就傻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自己出轨的事情不知怎么竟被付婵知道了。

    还没和付婵认识前,席洋是有女朋友的,两人是大学同学,奔着结婚去的那种,但一次偶然机会席洋与付婵相识。

    起初席洋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后来知道付婵居然是自家公司老总唯一的女儿,这才湿巾浑身解数将付婵哄得服服帖帖。

    虽然这边和付婵说着海誓山盟,但另一边毕竟是相恋多年的女友,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席洋表面上提了分手,实则两人却并没有断绝来往。

    付婵是付辉煌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性格难免有些骄横,两人在一起刚开始席洋还能觉得别有一番风味,时间长了却有些扛不住了。

    比起娇蛮任性的付婵,相恋已久的前女友显然听话懂事的多,于是原本就断的不是太干净的两人,一来二去的,私下里又好上了。

    这事席洋做的很小心,一年了都没让付婵发现什么端倪,如今在这要紧关头却突然爆发了,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然而厄运似乎并不准备放过席洋,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先是轧戏被叶舟赶出剧组,接着又被未婚妻付婵发现自己出轨,两人分手后席洋非但被赶出了公司,还接到了《坠入你怀》剧组决定换掉他的噩耗。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负面新闻压得他喘不过气,一个又一个打击更是让席洋像只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他失魂落魄的来到辉煌门口想要向未婚妻求情,请她高抬贵手帮帮他,可别说见到付婵,席洋甚至连公司的门都进不去。

    坐在公司门口的台阶上,这段时间的经历在席洋脑子里如放幻灯片一般快速循环,他痛苦的抱着头,发出一声哀嚎,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在短短半个月里急转直下,恶化到如今这个地步。

    到底,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错的呢。

    —

    席洋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逐光》拍摄进行的非常顺利。

    段敬源顶替席洋的角色,第一次做主演非常紧张,他的表演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在叶舟和耿博川的开导和帮助下,很快步入正轨。

    二月中旬,距离春节仅剩一周时,叶舟宣布剧组正式放假,给每个工作人员都发了红包,金额不多,但胜在一份心意。

    不用每天去片场奔波,刚开始叶舟还挺高兴的,难得睡了几天懒觉,即便醒了也不愿意离开床和被子,在床上挺尸什么都不干也能挺一整天。

    不过这种状态仅仅维持了两天叶舟就开始闲不住了。

    惊蛰和江氏都还没有放假,所以白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闲不住的叶舟趁着江总不在家,开始折腾起年货来。

    先是跟着网上的教程炸了一批丸子,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丸子外酥里嫩,咬开rou丸子酥酥的外皮,鲜香可口的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那滋味别提多享受了。

    第一次实验成功后,叶舟再接再厉,将魔爪伸向了前段时间和江总一起逛市场时买的带鱼,将带鱼处理好切成长度适中的小段,分成两半,一半过油炸,另一半红烧了当天就可以吃。

    火候掌握的恰当好处,炸好的带鱼被裹上一层金黄的油酥,撒上经过叶舟改良后的椒盐料粉,味道简直绝了。

    红烧带鱼也并不逊色,烩好的带鱼鱼rou松软,鱼rou的鲜美搭配着浓稠的汤汁,色香味俱佳。

    接着叶舟又尝试着做了小酥rou扣碗等以前过年常见的硬菜,原本没报太大洗碗,谁料居然出奇的成功。

    因着这两天没事就呆在厨房捣鼓这些,导致这两天家里的厨师汪师傅都快失业了,叶舟兴致勃勃鼓捣了这么多菜,荤的素的炸的蒸的煮的炒的应有尽有。

    一个人吃不完,又不想浪费,就在附近超市买了个保温饭盒,每天一日三餐,没事儿就拎着饭盒到惊蛰或江氏串门,为仍在辛勤工作的江总送上最诚挚的慰问。

    江总的脸上永远很难看出情绪,以至于叶舟都无法从他的表情分辨出自己具体的厨艺水平。

    为了从江总这儿得到一点反馈,叶舟有次特意多放了点盐,虽然没有到齁人的地步,但对于江总这样口味比较清淡的人来说,应该多少会有些反应。

    谁料叶舟还是失算了,这天中午江总吃午饭时,神色依旧平静的一批,若非叶舟肯定自己今天多放了两勺盐,他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

    见叶舟一直盯着自己看,江亭远把最后一口米饭吃完,开口问道:“怎么了?”

    “呃,今天味道怎么样?”叶舟有些迟疑的反问,问完又补充了句,“我是说,是不是甜淡还好吗。”

    江亭远慢条斯理用纸巾擦拭着修长的手,声音听不出半分起伏:“很好。”

    要不是自己出锅时尝过,叶舟差点就信了江总的鬼话。

    不过经过这次,叶舟也算是看透了,尽管江总看上去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还是挺好养活的,起码在食物方面并不挑剔就是了。

    考虑到江总胃不好,叶舟也不敢经常做这些大鱼大rou的,也就偶尔会做一次,其他大多时候做的都是特意跟汪师傅学的养生食谱。

    叶舟边收拾餐盒边仰头道:“江哥今天早点回去吧,我和了面,一起呃……看我包饺子怎么样,我包饺子贼溜。”

    一开始叶舟是想邀请江总一起包饺子的,毕竟明天就是除夕,一起包饺子有助于增加幸福感和年味,不过想到江总带着围裙包饺子的画面…强烈的违和感让他立刻改了口,包饺子嘛,他一个人完全可以的,还是不劳江总动手了。

    他虽然刹车刹得够快,但架不住江总对他实在太过了解,以至于他刚开了个头,江总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以。”

    至于这个可以到底是什么可以,就只有晚上包饺子的时候才清楚了。

    叶舟收拾好饭盒跟江总道了别后回家继续在厨房里造作起来,他不但自己造作,还不忘叫来了汪师傅,毕竟考虑到江总胃不好,叶舟也不敢经常做这些大鱼大rou的,刚好最近比较闲,就跟着汪师傅学着做养生食谱里的菜。

    晚上六点多钟准时下班回家,推掉了一个不算太重要但比较繁琐的会议,早早就回到了家里,他到家那会儿叶舟正在看新闻,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后,叶舟将和好的面端到了餐厅,拿着案板开始包饺子。

    他上辈子很少自己包饺子,因为包一次麻烦的要命,他工作又特忙,真想吃的话随便在外面买点就可以了,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去折腾。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他和江总一起过得第一个年嘛,叶舟寻思着还挺有纪念意义的,总得有点仪式感啊。

    为确保这次不会翻车,叶舟调馅之前向汪师傅请教了挺久,又做了好几次实验确保味道不错后,这才决定拿出来给江总露一手,rou馅、素馅和三鲜鸡蛋西红柿四种口味叶舟都调了一些,调完用筷子挑起一小块,将筷子伸到江总嘴边。

    在江总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尝尝甜咸怎么样?”

    江总迟疑着尝了一口筷子上的馅料,评价道:“刚刚好。”

    由于江总上午的表现让叶舟有些不信任他的味觉,给自己也挑了点送入口中尝了尝,发觉还真的刚好,这才放心的开始进行下一步。

    为了防止面沾手,叶舟将手在面粉盆里轻轻蹭了蹭,就在叶舟准备开始包饺子时,却见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江总忽然伸出手,也在面盆里蹭了蹭,白皙且指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瞬间就裹上了一层面粉。

    叶舟先是愣了下,随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太确定的问道:“一起包?”

    “当然。”江总肯定了他的猜测。

    叶舟试着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总包饺子,看着明明动作规范,每一个步骤都堪称完美,结果包出来却歪歪扭扭,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饺子,接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有所改善,叶舟这下倒是真的有些犯愁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叶舟和江总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五分钟后,忽然站起身穿上外套就朝着门外跑去,大约二十分钟后,喘着粗气小跑着回到了家,将一个盒子放在江总面前。

    江亭远看着盒子上写着的‘包饺子神器’五个大字,难得有些无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叶舟以为他没见过这个,三两下将包装盒撕开,把里面的工具取出来,拿起擀好的面皮放在上面,在中间凹进去的部分挖了小半勺馅料,然后将工具折叠,一个虽然莫得感情但胜在长相十分排场的饺子出现在叶舟手里。

    江总盯着叶舟手里的饺子,沉默片刻,试图维护自己的尊严,道:“我觉得我可以再试一下。”

    叶舟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既然江总都提出来了,怎么也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啊,当然是答应他。

    虽然叶舟已经极力想要维护江总的尊严,但歪歪扭扭还漏风的饺子向江总发来无声的嘲讽,江总看了很久,终究还是妥协,拿起了桌上那个看上去就很憨的包饺子神器。

    有了神器在手,江总终于从厨房白痴恢复到了从容不迫的状态,适应之后他动作比叶舟快里面除了包馅以外,按照习俗还包了一些硬币进去,饶是如此江总面前也很快摆了一层工工整整的饺子。

    第二天就是除夕,江总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假期,上午江总在书房处理工作,叶舟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下午在叶舟的提议下,两人惬意的在家庭影院看了一下午电影。

    晚上叶舟把电视打开,伴着电视机春晚的小品声,和江总一起把昨晚包好的饺子煮了,没错是两人一起,江总负责看,叶舟负责煮。

    将煮好的饺子端上餐桌,叶舟的眼睛在暖橙色的灯光下看上去亮晶晶的,他双手合十,语气兴奋道:“据说吃到的硬币越多,新的一年就会顺顺利利财源滚滚福气满满,江哥我们来看看谁吃到的硬币更多吧!”

    江亭远被他看的心里酥酥麻麻的,欣然接受这个建议。

    两人一起开始吃,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叶舟夹起的第一个饺子刚咬下去就被咯了牙,一枚明晃晃的硬币掉落在盘子里。

    叶舟看着盘中硬币,乐的眼睛都笑眯起来,夹起硬币十分嘚瑟的比划了一下:“看!开门红啊!”

    江亭远看他这喜气洋洋,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兴奋的模样,眼神在暖色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了几分,眼中的纵容几乎溢出眼眶。

    第一个硬币似乎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叶舟几乎是接二连三吃出硬币,虽然不至于吃一个中一个,但一盘饺子一共就十五个,光是硬币就吃出了八个,简直运气好到夸张!

    反观江总也不知怎么,连续清空两盘饺子,盘中的硬币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个,与叶舟满盘子硬币形成鲜明对比。

    叶舟将第二盘最后一个饺子吃完,毫不意外的以吃出最后一枚硬币收尾,叶舟揉了揉吃到有些撑的肚子,看了看自己的盘子,又看了看江总的盘子,莫名其妙捂着肚子笑的差点抽过去。

    江亭远神色有些无奈,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认真道:“刚吃完东西这么笑会肚子疼,别笑了。”

    叶舟笑了大概有几分钟之久,真的笑到肚子疼这才一抽一抽的止住了笑。缓了一会儿忽然端起面前自己满满当当的盘子,将里面的硬币全部拨到了江总空荡荡的盘子里,笑着道:“看到了吗这些可都是我新一年的福气,现在我把它全都送给你啦,祝新的一年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江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