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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竟是连只鸟也难得见到的。 宫人们跟在她后头都是面面相觑,大概是入宫以来头次见这么个胆大之人,丝毫没点礼仪规矩。 说她像山野农家的人,可无论是身姿,还是举态,反更像出尘的仙女似的。 不过宫中传来传去,到底传不出个什么好的,都说宫里多出来的一个世郡,原是风朔候流落在外的女儿,长得与当年的季离公主同是一般面目。 传来传去,世郡啊,沦落风尘已久,好歌好酒,举止轻浮。 言语顺着风儿,就吹遍了整个南凉王宫,偶有时子桑自个坐那倘大的王宫也不知叫甚的回廊中喝得酒。 某日就听见有宫人搁那转角后说:“王上可真可怜,病得那般厉害,就想找个自个亲血骨rou来承大统,谁知世郡是这么个人。” 另一接过放头也附和着说:“可不,整日甚也不念,甚也不想,连冠带都不顾。下边的臣子早就暗中联合要是王上敢说立这么个人为储,即刻便要上书的。” 一行闲话的宫人从宫墙后转过身来,迎面就遇上了一身锦绣章纹的女子正蒙着微熏的眼打量他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齐声哆嗦着跪了下来。 “说得可真好。” 公子桑伸着手指,在这几个小太监身上点来点去,另一手摸着旁边蹲着的大雪。 来回细听着几个人说饶命的声,动了动耳朵,抬手指着其中一个与旁边的公公福安说:“应当是他讲的‘甚也不想,甚也不顾。’说得真好呀,赏他一个大元宝。“ 福安欠了欠身子,让旁边跟着的小太监递了领赏的牌子给那小太监。 一干跪在地上的宫人便有些无措了,彼此相顾,都不明白这世郡是怎的了,说她不好,反倒有赏。 那一行人走后,福安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 这些日子,这位世郡确实是甚也不念,甚也不想,只每日饮酒,喂狼,闲逛,还见了宫人就打赏。 “明明是以下犯上这罪,为何世郡还赏他?” “世上讲真话的人少啊,讲得又准又真的就更少了,他要是能当面讲的话,我会赏他更多。” 明明讲的是真话,却要背起来讲,这点没意思。子桑招呼了大雪,又往别处逛了去。 这王宫可真大,跑了这么些天还没摸到个边角。 宫规可真多,不过她子桑大概是样样都犯了,也没人敢罚她,宫中除了庆僖公就是世郡最大了。 有野史笑谈里就传过,庆僖公半生戎马,抱得大片江山归,归来美人皆白首。 庆僖公坐了太久的国君之位,亲手送葬了这辈子所有的后妃宫妾,所有的儿子,正应了高位孤寡之命呐。 没人敢罚她,可她仍是出不去那道宫门。 “如王上至尊,也是不可轻易出宫的,若非有王上书,世郡不可出宫。” 宫围之内,诸人见了她都要俯身叩首,独这宫墙之上的人,敢从上而下望着她,口口声声守的是祖制。 宫墙很厚,宫门紧闭,她只好又骑着她马驹般大的银狼跑了开来。 大雪在宫中每日都可吃上好几斤上好的牛羊rou,身子越发壮实,跑起来时,后边那些宫娥侍女就叫苦连天。 宫中来了这么个世郡,热闹了好些天,也折腾了了些天,以至于有个着药箱的人来了也没注意到。 着浅蓝色|医官袍,戴黑色纱帽冠的人弯腰从地上捡起被踢落弃于旁边的一只高底绣鞋。 看看上边的飞禽走兽,再看看远处骑在狼背上笑得不知所谓的人,这样的人啊,究竟想要怎样呢。 怕是艳阳高处,含笑人前,袖手背后,将负天下。 第十四章 不可再饮酒的。 往前冲的大雪慢慢就停下来,伸长脖子于空中闻了闻,打个弯对着一行后头刚急急追上来的宫奴。 宫奴们大惊,避让间,你撞我我撞你,一下子跌倒好几个,狼身上的人就又笑了起来。 “这样才好,一个个每日弯着腰走路,都没怎么抬脸看看日头。” 倾了倾酒壶,再一手拍上银白色的狼耳朵:“你也真是的,这般突然调头,酒给你弄洒了。” 只是刚拍完,身子下的大狼便慢慢停了下来,狼眸盯向前方。 顺眼看去,今日天头不错,照在那人儿身上,真真好看。 一身浅蓝袍衣,还戴着顶小纱帽,背着个小箱子,缀玉腰带松松地拢在外袍上, “每次见你都是不同模样。”子桑侧了侧脑袋,讪讪地扔了手中的白玉酒壶,嘿嘿笑起。 戴着小纱帽的人同样侧了侧脑袋:“每次见你,都是这副模样。” 颓然之气,东倒西歪。 身后宫人前来拾了酒具,见世郡总算是从大银狼身上跨了下来,看她站不稳欲要上来扶,却被世郡都挡了开来。 世郡捋开那一双双扶前来的宫奴之手,笑着说;“你们不许扶,不然有人要见不得的。” 站在世郡对面的小医官这便笑了,双眸中莹莹生泪。 于沉船跳水至今时半月有余,总算劫后余生,又再见着了,不过怎的又变回了这副死性子。 小医官前来扶了世郡:“听闻世郡日夜饮酒,身子定然要糟罪,方随师父入宫为王诊脉,趁得机会,臣下与王请命,特来为世郡看诊。” 世郡手顺顺当当就搭在了小医官的肩上,别的谁也不许再上前来扶,两人便这么倚倚曳曳地往殿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