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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牧虽然跋扈,但如此这般在朝堂上言语无礼,公然不给太后颜面,尚是第一次,殿上的文武百官皆倒抽一口凉气,但此时王忠被削职,已再无人敢直言指责霍牧,或面面相觑,或低头不语,顿时一片静穆。 最后,还是杨琰出面化解尴尬:“太后也是存着谨慎的意思,恐霍凛将军冒进轻敌,其实车骑将军虽然年少,但从军日久,娴熟军务,老成练达,太后无须多虑。” 兵部尚书郭承祖也跟着道:“杨大人所言甚是,微臣也赞同大将军的意见,车骑将军乃是此次率军平叛的不二人选。” 冰轮倒似没什么反应,只道:“既是如此,那就依大将军和诸卿的意见罢。” 霍牧所料不差,就在京中君臣商议如何平叛之际,那边英王宗谋动作迅速,已亲率大军出了蜀州地界,开始挥师东进。 霍牧回朝时从西疆带回了十二万精锐,其中“金狮,黄虎”四万士兵是他亲军,他当时抽调了一万人进京,一部分用来贴身保护自己安全,一部分在霍凇任外卫统领后,分别编入外卫军中,负起保卫京城的责任,另外三万人,驻扎在离京师最近的天亭郡。而“青狼,银狐,黑豹,白象”四支军队共有八万人,皆是那些年跟随霍凛四处征战、出生入死的将士。 让霍凛率“青狼,银狐,黑豹,白象”八万精兵伐蜀,这是霍牧早就在心里打算好了的,因驻扎地离京近,皇帝旨意还未下时,军队已快速集结,整装待发。 一大清早,霍凛身披金甲,接受了皇帝赐予的“征蜀将军”的金印后,又随霍牧去崇德宫拜别冰轮。 冰轮并无别话,只道:“我和皇上的身家性命,可就拜托父亲和兄弟了。” 霍凛道:“凛儿便是拼却性命,也不敢有负jiejie和父亲所托!” 霍牧半天没作声,这时突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冰轮知他对自己将宗谋封去蜀州这事,一直无法释怀,便道:“我说过很多次,当初我答应让英王出藩蜀州,除了因皇上登基,有他的一份功劳,二也是为了报答他生母昭惠太妃昔日抚育皇上,以及照顾我的恩情。” 霍牧冷冷道:“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无一次回京觐见皇上,难道你们竟也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么?” “那要如何?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父亲领兵在外,宗谋是皇叔,旧臣和宗室同情他,拥戴他,京中还有他的旧部,对我来说,他在蜀地,比在京城对我来说要安全得多。”冰轮淡淡的道:“父亲可能太过高估我了,我虽然临朝称制,但从来都不是什么生杀予夺、威风八面的皇太后,当日宗谋坚守蜀地不愿回京朝见,我不敢强召,怕生出变故,今日父亲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群臣,对我出言不逊,我亦不敢回半句言语,恐祸从口出。” 霍牧大怒:“你现在是准备来教导我君臣之礼么?” 冰轮笑了笑:“不敢。我只是想对父亲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皆然,你喜欢哪个番邦王妃,或爱纳哪个异族公主为妾,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何必介怀于心,拿我出气?” 须知那篇檄文将霍牧骂得狗血淋头,畜生不如,这也罢了,霍牧一向以严以克己、不近女色的形象示人,谁知宗谋从哪得了消息,竟揭露他阴私,将他偷纳吐蕃德利赞普王妃的事情公诸天下,并夸大其词,叫他如何不老羞成怒?虽是极力隐忍,在朝堂上仍是失了分寸。 冰轮语带讽刺,字字戳他痛处,一针见血,霍牧气得须发皆张,脸红一阵白一阵,欲待怎样,却又不好怎样。霍凛见势头不对,忙劝道:“以前的事,多说也是无益,大敌当前,自家人更要团结一心,还请jiejie和父亲各退一步罢。” 霍牧方道:“百官和卫队此时应该已在等着了,别耽搁了时辰!”袍袖一拂,大踏步出去了。 王公国戚、文武百官等早已来到朝阳门外,按等级排列成队,分列在卧龙桥东西两侧,三千人的亲军卫队则立于正中间,一个个英姿勃勃,昂首挺立,一眼望去,只见银甲鲜明,长戈如林,还未靠近,已感受到腾腾杀气。 须臾,只听鼓乐声响,礼炮轰鸣,朝阳门突然大开,霍牧和霍凛父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威严的仪仗队的簇拥下出来,一直走到卫队前面,再下马转身,面朝城门肃立。乐声紧接着一变,编钟大响,鼓声铿锵,奏起了天子送将军出征的御用武乐,宗煦的銮驾出来了,城门上空登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冰轮站在朝阳门城楼上,冷眼看着霍凛对宗煦行三跪九叩大礼,看着宗煦亲手给霍凛赐酒,看着霍凛上马率卫队离开。文武百官照例是要送出安定门的,便也跟着上马,紧随其后,没过多久,宗煦的銮驾也跟着去远了。 刹那间,天地间变得空旷而寂静,冰轮站在那里,目光幽深,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猎猎西风吹拂着她明黄色的凤袍,反射着金色的耀眼的光华。 高贤侍立在她身侧,躬身道:“太后,这里风大,太后万金之躯,还是起驾回宫罢。” 冰轮“嗯”了一声,道:“那就走罢。” 回到崇德宫,冰轮在椅子上坐下,随手从案上拣了一本书打开,汪又兴进来回话:“奴才已遵太后吩咐,向御膳房以及宫中各处大小膳房传过话了,让他们今晚多多准备膳食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