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一个天才少年（二）

    程度并不属于那种，需要奋力拼搏才能对得起四年大学的青炉铸造、勇猛追梦才能对得起未来的那种青年。再加上从小到大，他几乎是不费力就能取得骄人成绩，所以程度在过去十多年的人生中，都是以一种有点骄傲但不燥，自恃聪明而慵懒散漫的态度，面对生活的。

    但好在他并不会给人一种颓废感，只是因为偶尔会有些小自恋，导致他有点自以为是，而他确实也有资本值得他骄傲：长得有那么几分模样，所以在学生时代他不仅能靠头脑，还能刷脸去赢得美少女的注目和喜欢。所以绝大多数女性朋友对他的评价，都是“不拘束的、阳光的、有点自恋的天才小帅哥”。他并不算很张扬，个性不清高，自恋也是建立在幽默之上，实质上甚至可以算得上比较谦恭，所以在广大男同胞和长辈眼里，也都是个不错的家伙。

    而这人人眼里不错的家伙，偏偏死心眼去“嫉妒”一个……死去的许伊伊，其实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何自己要与许伊伊过不去。

    尽管距离那朵骄人之花的凋零，已然过去数年，可他依旧耿耿于怀，甚至许多时候，还产生一种奇怪的直觉……亦或者算是幻觉……许伊伊没有死。

    这张在咖啡店捡拾到的草稿纸，更是加深了他对许伊伊死亡事件的猜疑。程度把那数独草稿带回了家，打算改天拿给自己在警局的朋友，帮他鉴定一下情况。回到住处，他差不多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好几小时，脑海里不可控制的，都是当年第一次遇见许伊伊的场景——

    那一年程度刚上大二，才差不多适应过来大学的醉梦生活，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跑去学校周围的小酒馆里喝闷酒；心情好的时候，就在放学后，去学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看些故事。

    第一次见到许伊伊的那一天，是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因为他好不容易在无聊的人生中，找到乐趣了。他发现，自己关注的“高智商集结号”——探心俱乐部，竟然在学院里招募新会员！当室友好意向他告知消息时，表面上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很夸张的喜悦感，但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了，那天下午，他连课都翘了，就为了直奔俱乐部去报名。

    而报完了名，他心里更是喜滋滋的，突然很想去咖啡馆点一杯草莓圣代——他喜欢草莓味的甜品，但这个喜好，他从来都只是默默的持有，从不高调的与人宣布过。

    ……毕竟一个八尺男儿，喜欢这么粉红的口味，也不是一件值得到处和人说的乐事。

    那天，同行的还有隔壁专业的一个好友，平时经常一起打篮球的球友时迅月，翘课报名回来的途中，正好遇上了，两大男生就索性约了一起去喝个东西，也打算说喝完东西后顺着挑个时间，去打一场球。时迅月先他一步离开吧台，去找位置，程度还在犹豫着要点草莓星冰乐，还是草莓圣代的时候，许伊伊便推门走了进来，终于纠结完毕选择哪一个甜品的程度，才转过身，就撞上了低头盯着手中纸张出神的许伊伊。程度手里的甜品并没有遭殃，遭殃的是对方手里和怀抱中的文件，它们不可避免地掉落了一地。程度急忙道歉的同时，也跟着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资料，但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被一张似曾相识的简历表吸引了——半小时前他才填写过——探心俱乐部报名需要用到的简历表。

    许伊伊……他半眯着眼看着那个名字许久，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划过不悦的神色，直到许伊伊伸手去扯，他才突然回了神。

    也对，在没有征询到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探看别人的私人信息，确实不太礼貌，他赶紧再诚恳地点着头连声抱歉。

    而许伊伊只是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本来他还想说些什么抱歉的话语，此时另一头时迅月已经在那挥着手叫喊着他的名字，他朝时迅月应了一声，而后又回过头来，许伊伊早已拿了咖啡匆匆推门离开了。

    许伊伊·····女的。

    光从她那个外貌其实不太看得出来，但与她碰撞的时候，程度能感觉得出来。

    毕竟有胸……

    本来他还期待与这个从外表上看起来，无从分辨性别的女生，有些什么后续情节可以发展，但接着不久，“杀手k”连环杀人案进入了白热化，“许伊伊”三个字，也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的播报，当俱乐部的甄选进入尾期，轰动g市的“星河国际金融大楼47楼事件”就跟着上演了，从俱乐部里折回宿舍，程度便在电视新闻里，知道了许伊伊死去的消息。

    许伊伊这个名字，就如同天空划过的流星，在程度生命上空留痕，而又马上消失了，留给他的，不仅是初见的惊鸿光彩，还是久久不能消散的暗影。

    程度闭上眼睛，挥去了这一笔从前，转念想起了今日陶老先生在电话提及的任务。

    回来g市之前，他在a市刚破了一个要案，协助警方抓获凶犯。所以程度以为，陶教授派他接这个案子，因为看在他前一个案子处理得不错，所以认可他、信任他。

    当然，这大概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说到底他并不知道，组织里那么多有经验的前辈，为什么陶老先生偏偏选了他。

    他有想过另外一个原因……关系。

    他在警局里有“关系”……他那高中的同桌，欧阳浩森。

    这家伙近几年大事小事都会请教他，而这一次，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之一若是欧阳浩森，那就一定会跟陶老先生提点，让自己来协助调查。

    但程度也想不通，如果真的是欧阳浩森这个家伙负责案子，那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警局会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担此大任？并不是程度贬低自己的好友，而是正常来说，论资质、论经验，比欧阳浩森适合的人多了去了……

    难道是……案子太复杂？大家不愿意惹这个麻烦？

    当然，他还有一个猜测。欧阳浩森这小子，估计是自告奋勇的。两年来，找他帮忙的事情，十件有九件也都是其他警员不太乐意干的麻烦事，但这家伙基本都不厌其烦的去管事……还记得高中时候，欧阳浩森帮那邻居老奶奶找猫这种事，都义愤填膺的。

    程度翻了翻身，目光投向帘布那处。

    窗外，似乎起了风。

    不久后，洁白的月光，透过轻纱帘布，时明时暗地投影在地面上，驱散这不见五指的黑暗。透过被清风带起帘布后露出的缝隙，程度看到，玻璃窗外的天空里，一轮圆月，穿梭在黑云之间，正努力的将它那银白之光，洒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