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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隐乜了桑不留一眼,她已经在对面坐定了,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则是悠悠然地又开了一坛老酒,她的脸上噙着一抹轻松快意的笑,就像是当初她们一起饮酒的时候。桑不留的动作很斯文,像极了那大家闺秀,她可不如归隐那般豪气痛饮。归隐是喝酒,而她则是品酒,只不过她品的何止是酒?“我记得你当初说要在江湖中闯荡出一片名声,现在,名声是有了。人们看到你归隐,想到的是你的血河刀法,而不是将你当做归一啸的女儿。只不过名气大了,这麻烦也是无穷无尽的,到处都是想拉拢你的人。可若是拉拢不成,就会成为你的敌人,他们宁可毁了你,也不会让你投身于对手的门下。还有一些想要出名的人,他们会来挑战你,借着战胜你的名头扬名立万。” 归隐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漫不经心地说道:“通常这两种人死得都是很快。”归隐不会客气,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很多人看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便以为自己有了生机,殊不知,这年轻的女人心肠冷如铁,她不像其他恶人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她只是很干脆的一刀,在那艳红色的刀舞中,敌人咽了最后一口气。 桑不留知道归隐很自信,她也很欣赏归隐的这份自信。她啜了一口酒,伸出一指抹了抹唇,没有酒渍,她向来不会让自己的形象有失,她很优雅,优雅到让人忘记了她曾是江洋大盗,忘记了她就是那下手狠绝的“一个不留”。“我听说晏大小姐被散花宫的人接走了。”桑不留转变了一个话题,她瞧着归隐,眸中似是有几分醉意,“这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性子,或者说,晏大小姐在你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归隐讥诮一笑,这才发生的事情呢,桑不留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将空了的酒坛扔在了一边,她又懒懒地应道,“我来襄阳本就是为了把晏大小姐送到散花宫,如今她被人接走,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桑不留摇摇头,显然是不相信归隐的这片说辞,她又问道:“那你知道萧长歌的下落了么?”她似是很无意地提起这件事情。归隐听了浑身一凛,此际早已经将这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一面是晏歌,还有一面是小孩失踪一案,哪有闲工夫想起与萧长歌比武一事来,如今被桑不留一提,她总算是想了起来。“萧长歌死了。”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江湖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萧长歌死了?”桑不留惊叫一声,手一颤,杯中的酒水就溅到了衣裙上,她顾不得这点酒渍,急急地追问道,“她怎么可能会死?”江湖上久久没有萧长歌的消息,如今一传出来便是她的死讯。桑不留跟萧长歌是没有什么交情的,她在最初的怔愣过后,反而格格的笑了起来,少了一个萧长歌,就少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对手,也好。 归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桑不留止住了笑声,她抬起头望着归隐,问道:“你这性子在江湖上要吃大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的自信在别人眼中便是自大与狂妄,你的洒脱与不羁在他人眼中是放肆无礼,你的独来独往在那些结盟的江湖人眼中更是一种对他们的侮辱。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因为你是个女人,那些江湖高手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女人的名气功夫都在她们之上?” “你也是女人。”归隐淡声说道。 桑不留点点头,她面上有些许自矜之色,她应道:“是的,我是个女人,可是我要让那些臭男人知道,我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就算没有他们,我也能够成事。”顿了顿她又笑道,“江湖高手照样容不下我,可是一旦我加入一个势力那就不同了。至少明面上,他们会将我当做朋友。” 归隐开始沉思桑不留的话语,还没等她想得通透,桑不留又一个问题抛过来了,她问的是:“归隐,我们算不算是朋友,算不算是好姐妹?”归隐读不透桑不留此时的神情,她没有回答。厅中只有一股如同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之后听到了一声吱呀响,是凳子挪动的声音,归隐垂着眼睫仿佛没有听到这句问话,她伸出了筷子夹向了桌上有些变凉的菜。总是要热气腾腾的时候才美味,这说话的功夫,倒是将这事情给耽误了。归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放下了筷子,是为了这菜凉了味道散了而叹气,还是为了自己与桑不留的僵持而叹气呢?她的右手放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像是瞬间变得僵硬了一般。 “你到底加入了哪个势力?”归隐问道。 桑不留低吟了一句:“朝为行云暮为雨,望断巫山十二峰。”是朝暮门,桑不留带着她潜江的势力加入了朝暮门中,难怪会对“云梦令”一事这般清楚,或者说她原本便是朝暮门的人吧?归隐在甫一见到朝暮门的“女公子”时候,就杀了她手底下的人,与朝暮门结了仇。而在不久之前,又斥退了楚细腰。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桑不留追问了一句,她的神情一如来时,是惬意而轻松。她的目光在那僵硬的一动不动的归隐身上打量,有些得意,又有些感伤。她看起来极为矛盾,只不过这份矛盾,毫不减弱她的美。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归隐要说什么了,可偏生要等她亲自说出口。 归隐干干脆脆地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下毒。”说是失望,算不上,说是伤心,那也算不上。只不过,多多少少有一种被背叛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