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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心中早有腹稿,很快便写完了,陆坚石看罢,先是说他有进步,又替他指出了几处明显的错误。 “沈惜言是吧?你看明白了吗?其实写不出也无妨,老师的文章绝非是个人就能翻译的。”林德洋洋得意,端的是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 沈惜言被林德这副挑衅的模样激到了,他原本还怕丢丑,一看林德这水平还不如他呢,加之林德出言不逊贬低九爷那账还没算,他瞬间燃起了斗志。 “那我就来献个丑吧。” 他拿起笔,思索片刻后徐徐写了出来,陆坚石在后面看得频频点头,不由得感慨:“惜言在语言方面的确是天赋极高,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你这样的人才了。” 陆坚石表面上虽是正儿八经学者派头,却丝毫没有那些文人相轻的臭毛病,脸上总是挂着和善,夸起人来也不吝啬言语,难怪施耐德向他打包票,说他一定会愿意同陆坚石结交。 不过沈惜言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他此举原本只为比过林德,却被真行家如此盛赞,便也忍不住翘着尾巴笑了起来:“陆部长谬赞了。” “爸爸,有人给您来信了。”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几人抬头看去,门口站着的是陆凤眠。 沈惜言笑容僵在唇边,顿时如临大敌。 林德喜上眉梢,迎了过去:“凤眠meimei。” “哟,书桥弟弟也在呢?”然而陆凤眠压根没搭理林德,她进来一把搂住严书桥的肩膀,凑过去看桌上铺着的散文。 严书桥把林德写的拿开,换上了沈惜言的译文:“那个不好,看这张。” 陆凤眠读了一遍,点头赞道:“这谁译的?有点儿我爸的风采了。” “这是惜言的杰作,眠眠,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沈惜言,你mama生日来过的,同万钧也认得。” 听到九爷的名字,沈惜言心头“咯噔”一跳,立刻去看陆凤眠的表情,对方却点点头,面色如常,看不透心中所想。 陆凤眠一见她爸那副求贤若渴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又物色到了好苗子,不过这年头,通晓外语的人的确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好。”她向还在兀自别扭的沈惜言伸出手,粲然扬起红唇。 那一笑,百花盛放,沈惜言迷迷瞪瞪地双手握了上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着了“美人计”。 陆凤眠是来叫她爸出去看信的,二人前脚刚走,林德和严书桥后脚就干起口水仗来。 沈惜言插不上话,便双手插兜,走到露台上透了口气。 屋内的争吵不知何时停了,沈惜言一转头发现严书桥也来了,正在另一边点烟,而那烟盒沈惜言见过,陆凤眠在洋行抽的便是这个牌子。 “几天不见都学会抽烟了?” 严书桥见沈惜言过来了,便换了个方向看风景。 沈惜言拿肩膀顶了一下严书桥:“还不理我呢,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急着替我出风头。” “谁替你出风头了?那个林德整天一肚子坏水还想追求陆凤眠,我看他不惯罢了。” 沈惜言撑着脸颊,歪头道:“说说吧,你和陆凤眠方才什么情况,这就勾肩搭背上啦?” “还能有什么情况,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沈惜言闻言大喜,只觉西沉的天光都敞亮了起来,他猛地擂了严书桥一拳:“行啊你,长本事了,才几天工夫就偷摸把人追到手了。” “到手个屁,你没听她方才叫我什么吗?” 沈惜言稍作回忆,陆凤眠说的好像是……书桥弟弟? “原来你比她小啊……等等,她不会认你做干弟弟了吧。” 看严书桥哭丧着脸吐烟圈,显然是他猜对了。 沈惜言刚冲上云端打滚的心顿时跌落深谷,吧唧一下摔蔫儿了,已然分不出他与严书桥到底谁更凄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凤眠要与赵九爷定亲的事儿,故意瞒着我?” 沈惜言摇摇头:“我也是宴会前一天才知道的,没多早。” “那赵九爷呢,他肯定早知道了吧,我看他正偷着乐呢,到时少奶奶娶进门,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沈惜言攒眉低声道:“别乱讲,九爷说了,他不会娶陆二小姐的。” 严书桥哼笑一声:“他说你就信呀?他若真是非你不可,为何大半年过去了还未向赵司令说明你俩的关系,任由报纸刊出那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沈惜言心说不是九爷不愿挑明,是他自己不敢。但这话说了严书桥也不定能理解,连他自个儿都还没捯饬明白呢。 可无论如何,赵司令的确是个难过去的坎,甚至比任何世俗都难,以至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只要赵万钧不提赵司令,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九爷额上的疤还牢牢刻在他心头呢,那是被赵司令拿皮带抽出来的,如此暴戾的脾气,又怎会轻易准许自己的儿子绝后? 严书桥并非多善于辞令的人,却回回说话都能准确无误地扎在沈惜言心窝子上,惹出百般愁绪。 沈惜言戚戚然望向天边,决心不再与严书桥这个刀子嘴掰扯这些。 严书桥不甘地踢了一脚石桌:“难怪你那天跟吞了炮仗似地挤兑我……也不知陆凤眠对赵九爷是个什么态度。” 兄弟二人重重叹了口气,这会儿倒是默契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