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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把手插在兜里,又开始捏耳机之类的小物件,盘算着怎么把话圆回去。 林维桢在电话里说过他自己住,但去恋人家这种事情,还是受邀比较好吧? 哪儿有主动问的啊? 何清难得心虚地瞥了林维桢一眼,听见对方说:“啊……是附近,就那个楼,挺近的。” 林维桢俩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摸了摸头,又说:“去坐坐?” 何清话都说到这儿了,怎么可能不请人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都觉得自己没准备好,在比谁更心虚大赛里勇夺第一。走到小区门口,林维桢指着便利店说:“你能去买两瓶喝的吗?噢,我家就进门左拐这个楼,6楼2号,老房子,没电梯不用刷卡。” 何清点头说行,想问林维桢“喝什么”,话没出口对方就跑了。 老房子的六楼是顶层,当时选这一间也考虑了房租,反正年轻人爬爬楼梯还锻炼身体。林维桢一般都是悠闲地听着歌,一阶一阶往上走,跟蜗牛爬树似的。 这会儿蜗牛变身西班牙斗牛,风一般地往上冲,迈开长腿一步两三阶,气喘吁吁地扑到门上,插了几次钥匙孔都没对准。 玄关的鞋子摆摆好,嗯,没有忘了洗的袜子。盘子都刷过了,水池没垃圾,还行。 被子没叠! 林维桢冲到床边,用多年前高中军训练出来的速度叠了个惨不忍睹的假豆腐块。 书还摊着! 林维桢冲到书桌旁,把一堆法语卷子一股脑地塞进包里,规规矩矩地摆上了看起来逼格很高的法文版《红与黑》。 还有什么…… 窗台上有灰,赶紧擦擦应急,地板也不算锃光瓦亮的,但是来不及了——门铃声响起,何清在外面叫了一声“维桢”。 林维桢深呼吸一口气,开开门把人迎了进来:“不用换鞋了。” 何清点头,假装一点儿都不紧张。他不知道买什么喝的,索性买了一堆,从牛奶到汽水到啤酒应有尽有。 “随便坐,”林维桢说,“挺小的,一般没人来,就我。” 其实不是“一般没人来”,除了许盈说不放心,一定要看一次以外,谁都没来过。 何清一眼就看见了墙上的画,《撑洋伞的女人》,是当时莫奈展自己买给林维桢的礼物。 在一起之后再看见林维桢单恋时期的东西,总觉得温馨又好玩。何清站在墙边,对着画看了好久,一边扬着嘴角笑。 林维桢猜着何清就在想自己当时的怂样,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道:“别看啦,喝可乐吗?” 何清:“……你不是说家里没喝的了?” 林维桢:“……”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林维桢终于端不住了,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行了行了,你笑话我吧,随便笑。” 何清稍微品了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着把自己刚买的饮料填进冰箱,填的满满当当的。 林维桢站在旁边看,眼神贪婪,仿佛看一百年都看不够。 何清摆东西很规矩,一类的放一起,瓶子高低有序,把林维桢之前放的又整了一遍。 “看什么。”何清笑着问。 “有人投喂真好,”林维桢说,“感觉自己以后不会饿死了。” 何清由着他贫嘴,把饮料摆完,留下了两瓶可乐。 可乐一直好喝,但从没跟今天一样甜过。 林维桢的小公寓确实没什么东西,床,书柜,衣柜,琴,还有简单的厨具,冰箱,小型独立卫浴,一个洗衣机。 但何清怎么看怎么好,林维桢带他来了,就是真的接纳了他,这个小世界永远给何清留了位置。 “林老师,”何清晃了晃可乐,“弹首歌吗?” “上来就给展示的机会?”林维桢把可乐放下,美滋滋地给电子琴插上电,“想听什么?” “都好。”何清说。 林维桢试了几个和弦,又把音量调低了一些,周末邻居都在家,省的吵到人。 电子琴配了踏板,虽然奏不出来钢琴那么光彩的音色,但在家练手也足够了。林维桢先弹了一段儿柴可夫斯基的圆舞曲,四三拍,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舞池华丽的裙摆。 何清觉得手里的可乐不够应景,应该换成红酒杯。 林维桢转头,酒窝一扬,看着心情特别好:“学不?” “太难。”何清放下可乐。 他一边说着难,一边倒是毫不客气地坐上了琴凳。凳子本来就是单人演奏用的,两人坐一起有点儿挤,林维桢笑道:“等会儿我就掉下去了,你自己弹啊?” 何清没吭声,林维桢又笑:“好好好,你坐你坐,手放上去,手型是这样……” 何清摆了半天还是不对,林维桢在旁边示范没用了,索性上手帮他纠正,一根一根地掰指头。 他动作很轻,何清完全没记着怎么摆,光觉得痒了。 林维桢一边纠正一边笑:“再也不信医生的手什么都会了。” 何清跟着笑:“这不是有人给弹吗。” 半个小时后何清用一指禅和超强的记忆终于弹出了两句,林维桢左手给配上伴奏,一下子就好听起来了。 “So do re mi mi re do,do是白键,mi mi re do re mi,对,是这个……” “有点儿耳熟。”何清一边弹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