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钱娇娘一时说不出话来。邢慕铮笑笑,放过她的小指头,又开始剪她的右手指甲,“……你今儿在马车里与二姐吵些什么?” “你听见了?” “没有,只听见她哭。” 钱娇娘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侯爷觉着孙家……二姐那丈夫如何?” 简单的问题倒把邢慕铮问住了。并非邢慕铮不会识人,相反他眼光毒辣,只需几眼就能看出此人本性。孙白贪图美色,惟惟喏喏,不堪大用。若他是其他身份,邢慕铮自会实话实说,只是对方是娇娘好不容易认回来的二姐丈夫,他怕说了实话,娇娘会以为他是甩她娘家人的脸面。 邢慕铮斟酌了一下,又把问题踢了回去,“你问他作甚?” 钱娇娘也被问住了。她也不知自己想从邢慕铮嘴里听出个什么回答。 她久不出声,邢慕铮慢慢剪完她的指甲,并不急着松开她,而是问她:“他欺负你二姐了?” “……二姐原只不过是他的妾,听说是前儿才抬成了平妻。”钱娇娘说到这儿,复杂地笑了笑。邢慕铮眼皮子动了动。平妻这词儿,着实不想再让娇娘提及。 “二姐说……”钱娇娘欲言又止,邢慕铮让她说下去,钱娇娘却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劳侯爷费心。” 邢慕铮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只是他就将唇挨在她的耳边,钱娇娘怎能听不见?但她听见了,只当听不见。 邢慕铮将剪子放下,双臂紧箍将她搂在怀里,“既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只管放手去做,不必顾忌。” 钱娇娘思及钱丽娘给她出的难题,又陷入了两难之中。 邢慕铮偏头凝视于她,闻着她身上叫他迷恋的香气,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黑眸渐渐变得幽暗。他缓缓伸手轻抬她的下巴,粗砺的拇指不轻不重地划过她的柔嫩的唇瓣。钱娇娘回过神来,邢慕铮的吻密密落在她的颊边。 钱娇娘咬着下唇,道:“我脖子上有伤,你还来!”这人原先也没这般不正经,如今怎么夜夜都要干那事?就连她受伤也不放过,真是禽兽不如!早知如此,她就不让他剪指甲,挠死他! 邢慕铮一手箍着她的身子,一手抚着她的下巴尖儿不叫她乱动,“我就亲一亲。” 邢慕铮偏头亲着她的眉尾,她的脸庞,她的唇角,拇指在她的下唇摩挲,钱娇娘呼吸轻颤,邢慕铮顺着唇角压下深吻。 一柱香过去,一盏茶过去,邢慕铮非但没有停的打算,反而不知何时将她转回身子,还亲得欲罢不能。钱娇娘差点都喘不过气了,邢慕铮自觉再亲下去自己就煞不住了,他才放开了她。钱娇娘轻喘不已,邢慕铮凝视她水光莹莹的红肿唇瓣,又情不自禁地狠吻一下,才沙哑道:“帮你修脚指甲?” 钱娇娘的脸蛋艳如三月桃花,她一脚踢向他,转身下榻,“睡你的觉罢!”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过了两日,钱丽娘带着儿子来侯府求见,钱娇娘自是放下书本见了她。钱丽娘一来,就抱着儿子与钱娇娘哭诉,说这几日熊氏待她母子是如何如何不好,因着邢侯在马球场之时冷淡,孙家不信她这侯夫人有什么本事,连带将她冷淡了。 钱娇娘听了眉头大皱,这孙家这般势利,竟是坚定了她连日来的决心。 钱娇娘慎重道:“二姐,既是这般,二姐你可否听我一言。” 钱丽娘心头暗喜,她这般帮故作委屈,不就是想得到她一句话?“meimei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meimei的就是了。” 钱娇娘点一点头,让碎儿等人带着小外甥去院子里玩儿,婢子们明白钱娇娘的意思,围着小娃儿往外头去。钱丽娘还不放心地叮嘱两句,让奶娘好生看着。待闲杂人等都退下,钱娇娘才与钱丽娘道:“二姐,这几日我一直想着你的事儿,却一直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这有什么难的?那面让孙郎把熊氏休了,这面叫邢侯爷给孙郎升个官,她这好日子不就来了么?钱丽娘着实不知自己meimei怎地这样愚笨,连这再简单不过的事儿都要想个几日。孙丽娘心中腹诽,脸上仍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姐,我思来想去,还是以为你在孙家并不能长久,你……可愿意带了娃儿离了孙家?” 孙丽娘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你说什么?” 钱娇娘知道jiejie定然震惊,但她既开了头,便就说下去了,“我是说你可愿与孙白和离?” 钱丽娘像看傻子似的瞪着钱娇娘,她叫她与孙郎和离?凭啥她自个儿meimei是侯府夫人,她还要灰溜溜地离开,叫那熊氏笑话? “娇娘,都这时候了,你还与我说玩笑话!” 钱娇娘摇摇头,“我没有说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钱丽娘顿时拔高了声音,“认真的你还叫孙府休了我?你莫不是疯了罢!” 钱娇娘忙道:“二姐,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来,但是家中多妻多妾的夫君,终究不是良配!那孙白上有原配妻子,下有妾室通房,孩子都有一大堆,这样的男儿不牢靠!便是你成了他的大妇,那又如何?他的心仍不是你一人的,你莫非往后要与那么多的妇人瓜分一个男人的心?” “只要你拿出侯府夫人的气势来,他只有我一个夫人也是能够的!” “便是我插手孙家的事,叫孙白往后不再纳妾,那他现下后院的妇人呢?” “把她们统统赶走呀!” 钱娇娘皱眉,“话很轻巧,但那些妇人又有什么过错?熊氏固然狠毒有错,但她毕竟是孙白的原配,还有两个那般大的孩子,还有那些妾室通房,多是些苦命人,也许也生了娃儿,都把她们赶走了,她们何去何从?我府里有一个姑娘,被夫家不分青红皂白休了,差点就想不开要去当尼姑了。” “那你就舍得我被休了,你这是要我去当尼姑?”钱丽娘越想越觉得自己这meimei莫不是个傻子。她是要她给自己荣华富贵,不是要她逼自己走上绝路! “我怎会叫jiejie去当尼姑?况且我并不是让孙白休了你,而是你休了孙白!那样贪图美色的男子,怎么配得上jiejie?那样糟心的后院,住着又有什么意思?” 钱丽娘唉声叹气,“傻meimei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替孙郎生了娃儿了,还与他和离,不是叫人看了笑话去么!” “二姐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叫别人笑话jiejie。” 敢情她这侯府夫人就给她这么点儿作用?就是在她和离后,堵了众人的嘴,不叫他们笑话她?钱丽娘只觉这就是个笑话,这样丢人丢到家的事儿,能堵得悠悠众口? 她这个meimei到底是吃什么要命的玩意,叫脑子变得这样古怪?她一句话,就要她和离?天底下哪有这样劝分不劝和的meimei? 钱丽娘深吸两口气,苦口婆心道:“娇娘呀,我知道你是为了jiejie好,但是你这法子也太……过火了些!我心仪孙郎,也愿意他的妾室共同服侍他,只是那熊氏刻薄,叫我等不能安生。你只帮我处置了熊氏,我就再不求你什么。难道就这点小小的心愿,你也不愿帮jiejie我么?” 钱娇娘却态度很是坚决,“熊氏有错,但不足以叫我毁她一生。照理她才是孙白妻子,jiejie与他人才是外人!要我去做那恶人,我做不来。” “那你就做得来毁我一生?” “我怎会毁了jiejie?我只望jiejie过得好,可孙白着实并非良配,jiejie若趁早摆脱,反而是好事。” “你这话太荒唐可笑,望我过得好,还叫我和离!”钱丽娘气得站起来,红着脸瞪着钱娇娘。钱娇娘也跟着站起来,她想拉钱丽娘,钱丽娘愤愤甩开了她。 钱娇娘叹道:“我知道我这话,jiejie一时半会难以想明白,jiejie不若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再来!” “我不必想,要想,也是你想!” 钱丽娘气冲冲地抱着儿子走出钱娇娘的院子。孙家奶娘和钱丽娘的丫头桃红连忙跟上,满脸惶恐之色。她们忙问钱丽娘出了什么事儿,钱丽娘只恨恨咬牙不说。 只是还没出后院,她们竟碰上今日提早归家的邢慕铮。 邢慕铮今日一袭月白绣鹤锦袍,头戴玉冠,迎面走来宛如谪仙。钱丽娘先是看直了眼,待得自己带来的人慌忙下跪请安,她才记起行礼。她抱着儿子也要跪下,已然走近的邢慕铮扶了她一把,没有叫她跪下,“二姐不必多礼。” 钱丽娘心肝儿猛地一跳。她抬眼讷讷瞅向面前英挺的侯爷。 定西侯收回手,淡淡道:“二姐这就家去么?” 这是钱丽娘头回在侯府里见着邢慕铮,也是头回这样近看见邢慕铮。她莫名红潮浮面,低头结结巴巴地道:“正,正是!” 邢慕铮道:“既来了,何不在府中用了饭再回去?” 钱丽娘的心又是一抖,“多谢,多谢侯爷抬爱,只是家中,家中还有事儿……奴家,得赶回去……” 邢慕铮沉默一瞬,钱丽娘的丫头悄悄抬眼,见定西侯爷正在打量主子。 “既如此,邢某便不留了。二姐得了空常来,娇娘很是想念家人。” 邢慕铮让人送钱丽娘出府去,自己拱手告辞,大步往主院而去。钱丽娘目送邢慕铮远去,就连儿子扯她的脸她也没能回神。桃红叫唤她一声,她才记得往前走。 待出了侯府,桃红小声与钱丽娘道:“夫人,侯爷可真俊啊!” 钱丽娘低低应了一声,忽而心中苦涩。再俊又如何?再俊也是她那荒唐无情的meimei的夫君。当初只走错一步,她竟就落得这样田地!若非如今,今日被羞辱的就是钱娇娘而非钱丽娘了! “夫人,奴婢方才瞧见,侯爷在瞧您……” 钱丽娘猛地抬头。 桃红吓了一跳,接下来的话也含含糊糊了,“怕是看您与侯夫人长得相像……” 钱丽娘抿了嘴。似是有话要说,但却吞回了肚子里,只回头深深看了侯府大门一眼。 这厢邢慕铮回了屋子,一面换衣一面与钱娇娘道:“我才在半道上碰上二姐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钱娇娘惦记气冲冲离开的二姐,“她……生气么?” 邢慕铮换上常服,用碎儿端来的温水洗了手,“生什么气?你与她吵架了?” “没有。就是……”钱娇娘欲言又止,“没有。” 邢慕铮也不多问,擦干净了手走过来抬起钱娇娘的下巴,仔细看她的伤处。 钱娇娘仰着头道:“我好了。”邢慕铮每日都要看她的伤处,好似她伤得极严重一般。 邢慕铮伸手揽了钱娇娘的腰肢,眼睛还盯着那细细的伤疤,低低应了一声,“嗯,是好了。”如今只待脱痂了。 邢慕铮直了腰身,却没有松开她腰间的手臂,反而捏了捏她。 钱娇娘有些痒痒的,想推开他。邢慕铮不让,低头与她道:“你二姐比你胖些,你瞧她多好看,你瘦得跟妖精似的。”她太瘦了,胖些身子好些。 谁像妖精!钱娇娘咬牙,推他的手加重了一分力道。邢慕铮大手按在她的细腰上,声音低了一分,“别动。你瞧,你这儿也没rou。” 钱娇娘听他的语气,直觉不妙,她用力推了一下,“我去看看饭好了么。” 邢慕铮置若罔闻,贴着她的腰将她紧搂在怀里,唇压在她的耳朵上,“你多长些rou,抱起来舒服些。”他说完,偏头吻住她的红唇。 邢慕铮总爱亲人,尤其这几日,她受伤了不能乱来,他就更爱亲她,每夜总要亲得她的唇红肿不堪才罢休。钱娇娘挣不过他已认命了,闭着眼由着他亲。谁知他亲着亲着将她往墙上推,还扒拉起她的衣裳上。钱娇娘喘着气推他,“光天白日的,你想干啥!” 邢慕铮将她抵在墙上,弯腰自下而上地蛮横亲她,“你先让我弄一回,我想你想得紧。”因着她的伤,邢慕铮忍了好几日,见她好了哪里还忍得了,只想马上将她“就地正法”。钱娇娘自是不依从,但哪里比得过旷了多日的男人力气,竟就站着被弄了一回。这还不算,待吃了饭没多会,邢慕铮又没羞没臊地将钱娇娘往床上拉,好似要弥补这几日的缺漏似的,将钱娇娘折腾了一整夜,才算作罢。钱娇娘就恨自己怎么就修了剪甲了,该是挠花了他的背才好。 又隔了几日,钱娇娘发了帖子,叫钱丽娘一同去马球场玩耍。钱丽娘到时,钱娇娘正与一干女郎打完一场。如今马球场建成,邢慕铮与钱娇娘商量了,每月单数由得自己人玩,双数则开放给玉州的老百姓玩。不仅提供马匹,还有专人教骑马打马球。 这消息在大典那日就宣布了,这些时日来多有年轻的小伙子得空来学打马球,双日子马球场都很热闹。李树根成了马球场的管事,成日与媳妇守在马球场里。李桃儿原不会打马球,如今也在丈夫的悉心教导下,能与钱娇娘一同打球了。 见jiejie来了,钱娇娘汗涔涔地跳下马,笑着迎了上去。 钱丽娘瞧她笑脸却很是刺眼。自己这几日因她的话愁眉不展,她倒好,成天儿逍遥自在,压根儿只顾着自己。 “二姐,这马球很好玩儿,你可要学?我可当你的师傅。”钱娇娘走到她跟前笑道。 钱丽娘连连摆手,“我可学不来,我看见马就怵得慌,况且我都是做娘的人了,哪里还能这样野,回去被人笑话。” “现下永安时兴得很,连宫里的娘娘都玩儿,哪里会被人笑话?”钱娇娘道,“我觉我着骑马打球,总能让人心情畅快些,心胸也宽广些,看事儿便不那般死心眼了。” 钱丽娘觉着她话里有话,她抿嘴道:“你这是何意?” “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叫二姐多给自己找些乐子。”钱娇娘笑眯眯地挽了钱丽娘的手,“这里有些温驯的母马,正是给初学者准备的,我已经让人选了一匹最温驯的喂饱了等着你哩。” 钱娇娘果真叫人牵来一匹不高不矮的母马,手把手教钱丽娘学骑马。钱丽娘嘴上说不学,但其实知道这马球都是权贵人家的太太小姐玩的玩意儿,连熊氏都没能学。她若是学了,那就比熊氏还金贵了。 钱娇娘哄了钱丽娘上马,又让春五仔细教她。钱丽娘原是有些害怕,但多学了一会,便就发觉了其中兴味。不多时,钱丽娘乐呵呵地绕着马球场走马。钱娇娘笑眯眯地陪在旁边。 只是天公不作美,不多会竟浠浠沥沥地下起雨来,后还越下越大。这场雨来得突然,钱娇娘只有与钱丽娘等人在遮风亭避雨,烟萝带了钱娇娘爱喝的茶叶来,摆了小桌架了小炉焚香煮茶,红绢摆了点心,置了软榻,看轻纱飘飘,听外头雨声,竟也颇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