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第一百四十章 李小信 难怪走路有点颠簸摇晃，原来是裹了小脚的原因，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封建陋习，也是该被废除的东西。 其余的有很多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精华，就被这么一场文化革命活动毁于一旦，杨晶晶是真为这些感到惋惜。 可惜她力量太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当然，她也没想过改变什么，在这种全国性的大趋势下，高举反抗大旗，真把自己当小仙女吗？ 没多久，李连娘就拿着装玉米面的布袋子从房里面出来了，她递给李翠萍，压低嗓子和李翠萍说：“我在里面放了一个符包，你以前是不是喊人给你这孙女请神仙保过一次命？” 李翠萍低眉看了看李连娘，然后点了点头。 李连娘看到之后，继续问：“你孙女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大好？容易生病？” 李翠萍皱了皱眉，干燥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晶晶虽然平日里面活蹦乱跳的，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却是他们老杨家身体最差的，现在这个季节还好，一到了冬天病就没有好过，一天一小烧，三天一大烧，吓都吓死个人。 不过好在晶晶每次都挺过来了，而且也只有冬天犯病次数多点，春天和夏天都还好。 李连娘证实心中所想，然后掐了掐手指，和李翠萍说：“请神仙保命是要还的，所以你孙女老病，不过你不要担心。十二年是一个轮回，等你孙女十二岁之后，神仙就把自己的报酬索回去了，到时候她身体就会好起来。” “你让你孙女把我给的符包贴身带着，等到满12岁那天，再一把火烧了。” 李翠萍应了声，对于她这个老伙计的能耐他还是相信的，以前上头那东叔家的媳妇撞客了，就是连娘去给治好的，虽然现在不准信这一套，但是李翠萍心里面不以为然，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总有他们的道理。 想归想，不过现在大家都像疯了一样抓这些东西，李翠萍也分得清楚轻重，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常来看她这个老伙计的原因。 李连娘朝李翠萍招招手，低声和她说：“你快走，我这里不能多待，多的是人瞅着我这里。” 李翠萍接过布袋子快速的把篮子整理好，然后和李连娘挥挥手，走到门前，开了条缝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牵着杨晶晶出了门，直到离了李连娘那里有两条街的距离，李翠萍才松了口气。 看着李翠萍小心翼翼的样子，杨晶晶忍不住问她：“奶，你这么怕干啥还来这儿？” “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李翠萍慈爱的摸了摸杨晶晶的头，然后说：“瞎子和我说过，你十岁那年得去算次命，本来我们是要找他的，可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李翠萍说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感慨，虽然她很感谢大领导帮他们赶走日本鬼子，可是老百姓这日子嘛，说实话，也没好过多少，反而上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一次幺蛾子。 走到一个小巷子里，李翠萍用篮子上那块布垫在地上，然后拉着杨晶晶坐了下来，从篮子里面取出两块玉米饼子，递了一个给杨晶晶：“晶晶快吃，吃完了好有力气赶路回去。” 杨晶晶咬了一口玉米饼子，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是鸡蛋韭菜馅儿的，玉米面香甜又好吃，里面的韭菜炒鸡蛋更是好滋味，杨晶晶连吃了好几口，然后就……噎住了。 李翠萍赶紧去给杨晶晶拍背，顺顺气儿。 “姑奶奶？” 一个男的声音从他们左边传了过来，杨晶晶打着嗝往那边看，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穿着半长不短的麻布上衣和裤子，站在巷子口，背着光看着他们。 李翠萍眯着眼睛看了会儿，然后才开口说：“是小信啊，你咋来这儿呢？” 杨晶晶看了看那人，心里面不是很紧张，因为她能感受到她奶刚刚松了口气，就说明这人不是啥坏人，不然她奶还不得戒备着？ 李小信笑了笑，对着她奶说：“刚刚大队长说下工了，我跑回来的，回来时路过这儿，姑奶奶，你是来看爷爷的吗？” 这李小信是她娘家弟弟三儿子的儿子，人还不错，老实诚恳，李老汉总共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闺女，在小儿子结婚之后就分家了，老三李满仓算是李翠萍唯一肯打交道的娘家亲戚。 所以她对李小信的态度算得上是和颜悦色，要是换成老大家和老二家的，直接就装不认识了。 李翠萍没有说话，李小信就基本懂她的意思了，他姑奶奶和他爷因为他奶的关系不是很好，他姑奶奶都多久没有回来过了？上次回来还是因为他大哥娶媳妇儿。 明白是咋回事儿，李小信也不多问了，笑着和李翠萍说：“姑奶奶，你要来我家坐着歇口气不？” 李翠萍摆摆手：“不用了，懒得麻烦你爸妈，我和你表妹赶路去茅坪，路过这儿的时候来歇歇脚的，没啥事儿，你回去歇着吧。” 李翠萍开口解释，她来这里之前就想好了这个借口，要是没碰到人还好，碰到了人她就说她去茅坪，她有一个女儿嫁去了茅坪，而去茅坪确实得经过大道沟，这就说得通了。 她是来找李连娘的，这件事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可不能害了她们老杨家。 李小信点点头，他就说他姑奶奶无缘无故跑到娘家来干啥，原来是去看他表姑的。 李小信笑着说：“姑奶奶，那可巧了，家平表弟正跟着他师傅在我们村呢，他们是拉着板车来的，到时候可以让他拉着你和晶晶表妹回去。” 李翠萍没接话，转移话题的问：“咋的，你们村要打井了？” 家平是她外孙子，才15岁，现在正跟着一个打井师傅当学徒工，还算不错，每个月能拿到十二块钱，当时她还在他们红太阳第二生产大队吹了半拉月呢！ “是，我们村终于决定要打口井了，就打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周家平 李小信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通，杨晶晶坐在台阶上听到连嗝都没打了。 这话唠属性也太能唠嗑了吧？ 李翠萍对于李小信的热情，就笑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知道该说些啥好，她又没真打算去满芳家。 “姑奶奶，我带你去找家平吧。”李小信热情的和他们俩说。 李翠萍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回去吃饭吧，家平是来做事儿的，哪能耽搁他做事儿啊，到时候他师傅不满意了咋办？我和晶晶走走没事儿的。” 李小信摸摸脑袋，低头笑着说：“那行，我就先回去了，对了，姑奶奶，你能帮我给芬芬带句话吗？” 芬芬是他们老杨家本家的姑娘，是她大伯的孙女，今年18岁。 李翠萍疑惑的抿了抿嘴，芬芬和李小信也就见过几面，咋看起来还挺熟的样子？还让他给芬芬带话？ “啥话呀？” 李小信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然后说：“她上次不是托我帮她找一些东西吗？现在有信儿了，您告诉她，到时候我带过去给她。” “找东西？”李翠萍嘀咕了一声，然后和杨晶晶对视了一眼，随后又转头笑着和李小信说：“要不你现在给我，就不用你再去第二生产大队走一趟了，毕竟路也不近。” 第二生产大队到大道沟真不算近，杨晶晶算了算，她们从今早上大概八九点出发，中午11点多才到，得走两个多小时呢，在这个大部分只能靠11公交车的时候，确实算远了。 李翠萍这么说是想帮李小信减轻负担，哪晓得李小信连忙摆摆手，嘴里面说：“没事儿没事儿，不麻烦的，能帮到芬芬我很开心。” “我顺道就带回去了，真不用我带？” “不用，我想自己给芬芬。”说完这句话，李小信脸都红了。 嚯，这多明显啊，李翠萍还能不明白是咋回事儿？这么殷勤，不就是看上芬芬了嘛！ 但这事儿可不好办，芬芬她爸妈是队上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他们放出话来，想娶他们家闺女，至少得一个巴掌那个数。 一个巴掌是多少？是500块钱，村里人别说500块钱了，连50块钱都算有些家底儿的了，所以他们都说芬芬他爸妈想钱想疯了，这种价格都喊的出来。 芬芬模样好，干活也麻利不偷懒儿，见人就一个笑模样，可这么个好姑娘都18岁了，硬是没有一个媒婆上门，实在是他爸妈喊的那个价钱太不像话了。 就连那些有些小钱的鳏夫都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李小信喜欢芬芬的话，凭他家这个条件想娶她可有点难度了。 李翠萍咋吧咋吧嘴有点唏嘘，瞅了两眼李小信，啥也没说，和小年轻说也没啥用，他们听不进去，看在她还在和他爸妈走动的份上，有空她得去提点提点几句。 “那行，这话我肯定给你带到，你回家去吧。” “谢谢姑奶奶。” 李小信这个话唠终于走了，李翠萍和杨晶晶这才把玉米饼子重新拿出来啃，刚刚因为李小信突然来了，她们就把玉米饼子给藏起来了，免得到时候被李小信看见，万一嘴快说给她娘家那群人听，到时候又得来打秋风了。 虽然给不给得看她，可是老有人找上门来哭闹心呐！ 杨晶晶快速的把那张玉米饼子吃完，李翠萍就啃了几口，然后就不吃了，把自己吃过了那一边撕下来，撕下来的那一半放在篮子里面盖好。 这么好的玉米饼子，她可舍不得全吃完，尝尝味儿就得了，留一半给晶晶回去吃也好。 在巷子里面走的时候，两人听见有个方向大家伙说话的动静还挺大的，那就是李小信说的他们大道沟大队打井的地方，李翠萍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看她外孙子了，万一遇上娘家那伙cao心玩意儿，又得扯一番皮。 走出巷子的时候，她们俩居然意外的碰到了周家平。 隔着老远周家平就看到了他姥姥，然后挥了挥手，跑了过来：“姥，妹，你们咋在这儿？” 李小信一长的瘦瘦弱弱的，体格看起来非常单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但是眼睛亮堂堂的，显得人贼精神，是个好小伙儿。 李翠萍看见这个外孙子高兴，拍了拍他的肩，给他擦了把汗，然后说：“我路过这儿，你咋还在这呢？我听见你师傅在里面钻井。” 李小信一憨憨的笑了两声，然后说：“师傅叫我出来给他拿个东西。” “好，多跟着你师傅学本事，到时候出息了，你妈也能过点松气日子。”李翠萍掏了掏篮子，然后看了看杨晶晶，最后还是决定把那半块玉米饼子给周家平。 女儿嫁的不近，见到外孙子一次不容易，到时候回去在给晶晶做一个就成了。 李翠萍笑着把那半块玉米饼子拿出来，然后递到周家平的面前，一脸慈爱的说：“看姥姥给你带了啥？” “玉米饼子？”周家平惊呼了一声，然后还使劲的闻了闻味儿，才确定自己面前真是玉米饼子。 他都多久没见到玉米饼子了？虽然他每个月有十块钱的工资，可是那钱都得给他爸治病，这治病是最费钱的，还都不能不花。 家里面一有点好东西，就得拿出去换成钱，他和他妈还有他两个meimei每餐都只能吃点糠面团团，糠面就是麦子的壳磨成的，卡嗓子的很，可就这样还老吃不饱。 他出来当学徒之后，有时候跟着师傅吃顿黑面馍馍都算是不错的伙食了。 要是杨晶晶知道自己嫌弃的不得了的黑面馍馍，在她这个表哥的心目中已经是难得不错的正经粮食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她觉得他们家刚开始的条件差，只能吃黑面馍馍，可是还有黑面馍馍都吃不起的人家。 看着自己这个外孙子对着他手里的半块玉米饼子咽口水，李翠萍忍不住心酸，然后赶紧往他手里一塞，和他说：“赶紧吃，瞧你都瘦成啥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呢，被你给吵醒了 她这个小女儿日子过的苦，以前的小女婿体格多壮啊！她还想着满芳嫁的好，可是老天偏偏看不过老百姓过好日子，让他得了痨病，就这么不上不下的那么吊着。 李翠萍叹了口气，说：“啥时候有空去姥姥那玩？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周家平接过玉米饼子，然后十分珍惜的收了起来，笑着和李翠萍说：“过几天我妈说去找姥姥你，不过我可能就不去了，我还得跟着我师傅去打井呢，最近可多大队来找我们了。” 李翠萍拍了拍他，让他把玉米饼子吃了，她知道她外孙子为啥收起来？不就是自己舍不得吃，想带回去给他爸妈还有两个meimei吃嘛！这孩子懂事的怪让人心疼的。 要是早知道今儿个来这里会碰到周家平，她怎么说都要多带几个玉米饼子过来，好让周家平带回去。 她这个小闺女要强，所以即使家里面那么难，只要不到饿死的地步，也不开口向他们帮忙，只能她去送点东西，不过她也不能老去，毕竟她现在住在大儿子家，得顾及顾及大儿媳妇的感受。 看见周家平听话开始吃那半片玉米饼子，李翠萍才满意，然后问她：“你妈来找我有啥事儿？和你说了没？” 杨满芳很少回娘家来，倒不是说不孝顺，而是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不好，也给不了家里边什么东西，心里面还是有点自责的，人又比较要强，所以回来的就少了。 这次不年不节的，她主动回来，准是有啥事儿，李翠萍正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问周家平的。 周家平咬了口玉米饼子，韭菜和鸡蛋的香味在他嘴巴里面散开来，他简直感动到想哭，这里面居然放了鸡蛋，他都多久没见过鸡蛋了？都快忘记鸡蛋长啥样了！更别说它的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