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修真小说 - 一问仙机[修真]在线阅读 - 第58节

第58节

    去他的福缘浅薄,去他的机缘,她这一生,有没有一点不是明叙涯设计好的?

    第71章 一场算计,清虚之境

    陆照旋拈着那符箓, 面前是反复打量、企图试探她反应的仇敌,然而此刻,她却只想冷笑。

    这符箓无论是纹路还是气息, 都太过独特,以至于陆照旋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不会忘, 也不可能忘。

    她第一次见到这类气息与纹路的符箓时,那种狂喜的颤栗,那隐隐约约难以置信的希望,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陆照旋还记得, 那张纯元弥生符真正到手时,她四面强敌环伺,而她的实力远远不足以护住这张符箓, 但攥紧符纸的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攥住了希望。

    她那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运气,拈着那张符箓,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可能呢?她是如此福缘浅薄,她从未有过什么令人称羡的机缘,为什么这张稀世之珍, 竟能落在气运如此之差的她手里?

    但无需多言,甚至不必多想, 它落在了她手里,就是命中注定如此,谁也不能将它夺走。

    陆照旋现在想来,却只想发笑。

    去他的机缘!

    纯元弥生符落在她手里, 可不就是命中注定?

    她可不福缘浅薄,她福缘深厚着呢!问元大能亲自为她排除万难,为她筛选对手, 为她准备磨刀石,为她铺平道途。

    谁有这样的福缘?

    谁还不为她的好运气称羡?

    一件稀世之珍还不够,明叙涯还要再把另一件送到她手里来,实在是过于看重她了!

    陆照旋唇角轻轻勾动,似露出冷笑,又好似没有,反显得像在抽搐,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恐惧。

    她是愤怒。

    那些令她蹉跎挣扎的岁月、那些令她朝不保夕的苦厄、那些被她引以为动力的仇恨,其实全都是旁人递来的磨刀石。她曾经的恐惧,她曾经的痛苦,仿佛都好像一场笑话!

    多可笑啊?

    她用尽力气走下去,却只是旁人手里一场结局注定的消遣。

    “我收下了。”陆照旋将阴阳合世符一收,冷冷道。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陆照旋却再无心去管,一闪身,已遁开虚空,去往他处。

    被预设的仇恨且不去管它,此刻她只想知道,明叙涯大费周章算计她,究竟图什么!

    ***

    聚窟洲。

    “你倒是好胆气。”年玖对着一盘零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黑子,“清虚境外接鬼府,你一进去,那就是自己将自己送到明叙涯手边,也不怕他一顺手,将你拍死。”

    裴梓丰坐在她对面,手却未搭在桌上,更未去捉子,甚至不去看那棋局一眼,听她这不置可否的态度,也不觉惶恐,只是淡淡一笑,“明叙涯若真能一手遮天,也不必做这些歪门邪道了。”

    将问元大能说成“歪门邪道”,这口气不是一般大,年玖都不由抬眸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然而她终究没有奚落他。

    年玖将那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沉默了片刻,轻叹,“当初若不是他算计你,只怕方今坐而论道的,也有你一个。无论换了谁,离问元只差一步,却蹉跎多年,都不会甘心的。你去清虚境回溯转轮也很好。”

    她为他惋惜道途艰难,裴梓丰听了,非但未见颓色或伤怀,却反倒微微一笑,“当年若非明叙涯出手快,焉知不是年道君一试手段?大道难成,本该如此。”

    年玖为他叹惋,他却反过来调侃说没有明叙涯算计他,年玖也会阻他升问元,简直是不会说人话。

    然而年玖却分毫不以为忤,淡淡道,“也罢,既你已有主意,我也不拦你。”

    她重又自盘中拈起一子,将那白子与方才落下的黑子并排靠在一起,与盘中零星的其他棋子分开。

    “巧了,上次是命中注定,这次是缘分使然。”

    ***

    与纯元弥生符一样,阴阳合世符纹路繁复却落笔清晰,并无那等专为迷惑人、掩盖真实符文的走向,只要道法领悟跟得上,便能顺势推出这符箓的运转。

    当年陆照旋将纯元弥生符弄到手,还未来得及深究,已经给逼到绝路,当机立断,不再研究,直接转世去了。

    此时她虽急于窥见真相,却并不差那一时半刻,反沉下心来,借研究阴阳合世符来平复心神。

    陆照旋从未想过,她以为仅存于话本之中的故事,会活生生地在她自己身上上演。

    她沉下心去看那符文。

    其实按理说,旁人所作符箓,纵她道法再精深,初看时也该头晕目眩、颇感艰涩才是。

    然而无论是当初乍一看纯元弥生符,还是如今精心拆解阴阳合世符,陆照旋都感到一种难言的畅快,仿佛这不是一张晦涩的符箓,而是一本专为她而写就的书一般。

    陆照旋一边力持心神,以免明叙涯在这符箓中做下什么手脚以扰乱她道心,一边又忍不住为这流转自如的畅快而微微颤栗。

    她花了不过十日,便将那阴阳合世符尽数拆解,轻松得仿佛那是她自己绘制的一般。

    这是一张追溯时空,错乱维度的符箓,与纯元弥生符毫无疑问是相辅相成的一对,也许正是同时产生的。

    一个是正,一个便是反。

    陆照旋握着那张符箓,沉吟了很久,最终一把将其撕开。

    华光自那符箓中涌出,仿佛月光穿漏,照亮长夜。

    明叙涯把戏台给她搭好了,她便去瞧瞧这到底是出什么好戏!

    ***

    “你再调皮,我便告诉师尊,到时候,叫你被打得屁股开花!”少年故作凶相,“知道怕了吧?怕了就给我老实一点,好好修练。”

    “师兄就会吓唬人。”女童坐在梧桐树上,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似乎要踢到少年脸上去,她满不在乎道,“师尊是问元道君,不会像你一样不讲道理,师尊不打人的。”

    “嘿,小丫头片子。”少年给她气笑了,“师尊不打人?你自己出去问问,兆花阴杀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呢!”

    “那是他们该杀。”女童理所当然,“反正师尊比你讲道理,不会啰啰嗦嗦,又不让我干这个,也不许我干那个。你罗里吧嗦的,一大堆繁文缛节,修为都给你吓跑了。”

    “修为给我吓跑了?”少年恨不得一运真气,把女童一把拽下来,奈何眼前这株梧桐看似普通,实则是个一碰就炸的爆竹,女童要不是带着问元道君手制的符箓,以威压将其镇压,恐怕还没等碰到梧桐树便被一枝子拍飞了,更别提爬上树坐着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妹!”少年猛地翻了个白眼,“你爱在树上待着就待着吧,我可不管你!”

    他说罢,当真转身便走。

    “哎,师兄,我给你一个机会接住我啊!”女童猛地直起身,施舍般道。

    “我可真是荣幸之至啊!”少年回过身,没好气道。

    口中虽这么说,他却大踏步走回树下,张开双臂,抬起头,臭着脸望着女童,“还等什么呢?再等你该在树上直接引气入体了。”

    “那你可赚大了,师尊一回来,准夸你教导师妹有功。”女童口里嘟嘟囔囔,两只小手在那树干上一撑,轻轻一跃——

    少年双臂一合,女童稳稳落入他怀中,还顺手刮刮他鼻子,“小明子,干得不错。”

    少年白眼一翻,朝女童露出一个狞笑,后者顿觉不妙,高声道,“明叙涯,你要干什么……啊!”

    一巴掌拍在女童的小脑瓜上,“给我滚回去修练,不突破炼气一层不许出关!”

    近在咫尺的眼瞳中,闪着格外认真而近乎偏执的光彩,“我倒是要让你看看,我教得是不是比师尊差。”

    参横斗转。

    “兆旋,你是不是太笨了一点?化个丹居然还能失败。”青年在庭中来回踱步。

    中庭本就不大,他三两步便能跨到另一头,反反复复。

    “师兄,你转得我头晕。”少女仰躺在宽大的竹椅上,捧着半个瓜,小调羹一舀一舀的,颇得闲趣。

    “该着急的究竟是谁啊?”青年脚步一顿,朝她的方向大跨了一步,凑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根手指对着她额头指指点点,“叫你好好修练,一直不上心,我看你就是这辈子太顺了,不知道惜福!”

    “胡说八道!”少女把瓜一丢,“师尊都说了,我是厚积薄发的人,就你一个人在那叭叭叭,我确实不是你这样的天才,但你没必要见天埋汰我吧?”

    少女越说越委屈,“你要是真觉得自己了不起,有本事去和师尊比一比,你不是天才吗?去和真正的天才比啊。”

    仿佛被刺痛了什么一般,青年面上抽动了几下,他冷冷地望着少女,一言不发。

    “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态度。”少女在这近乎锐利的目光下,抿了抿唇,淡淡道,“道途之上,永无止境,纵是旁人比你快了一步,那又能如何呢?纵是他人比你走得快、走得远,那有如何呢?”

    “世事总有反复,道途也有重来,只要一直在走,那便对得起这份向道求道的心!”

    少女掷地有声,落在中庭,却更衬出无限寂静。

    她望了青年一眼,态度微微软和下来,“师兄……”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自己的弱与不上进找寻一个自我安慰。”青年忽地冷笑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不许别人比你优秀的人。”少女被他刺痛,一字一顿道,“真可笑。”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中庭。

    身后,青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把捏碎了躺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72章 苍颜华发,绮年玉貌

    陆照旋在迷惘中沉浮。

    她好似清楚一切, 又如处梦中。

    雕梁画栋,是谁家庭院?

    “我劝你不要做梦,像我们这样的人, 好好攒钱,以后找个婆娘和和美美, 百年后子孙满堂,这不就很好吗?那仙缘、富贵,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与我们搭不上边, 你若执迷了,耽误正事。”

    少年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对面人把话说完, 这才抬起头,露出瘦削而苍白的面容,“但是,我不想这样。”

    朦胧之间,陆照旋悚然一惊。

    这是谁?

    她隐约有这样的迷惑, 却好似被裹住了什么一般,这念头只在脑海中旋了一圈, 便好似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又轻易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