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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离村之众寥寥,哪怕小的想走,老的依旧岿然不动。奈何这蛟龙也真是给面子,张家村不仅枉死了几个孩子,村子还接连被大水淹了好几次,祸及祖坟,闹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无人幸免。 事儿出的多了,大伙儿也就纷纷开始相信了。加上年轻人走了一批,请回来的先生又说张家村将有大难mdash;mdash;原本村内靠吃坟墓便是损阴德的,大难更是少有功德可消,愣是吓得村内无人敢留,只余老村长频频叹息。 此刻,张槐子窝在草丛里,翻来覆去脑子里循环播放着的,便是方才看到的村子离散一幕。几天前他还会做噩梦,梦见祖辈们对他的破口大骂。如今尘埃落定,倒也无梦相逼。 张槐子冷笑着安慰自己,他的父母折在村子里,难不成他还大公无私地劝着帮着?那恐怕他自己都走不干净。只是古村落败,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忍。 成群结队的火光一边撒着纸钱破路离开,一边烧着晦气难消的古物,简直像一场灾难大逃离。 张槐子琢磨着,觉得有些困顿,又有些冷。他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袄,朝手心呵了几口气又搓了搓。 他独自一人提前悄悄溜走,又忍不住偷偷来看,自然不好走大路,唯有翻山越岭。可惜人在山上吧,夜里生个火他怕引人注目,真是比在墓里过得还不如了,起码墓里有机会还能生个火啊! 张槐子缩了缩脖子,努力蹭着棉袄想要将脸也裹进去点儿,他动作着,忽然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悚住了。 荒郊野岭遇孤魂,张槐子起码是个盗墓的,自然对此有所准备,然这阵仗hellip;hellip; 三更半夜的大山里,突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窸窸窣窣声。张槐子瞪大了双眼想要瞧清楚究竟碰见了什么,他梗着脖子望了半天,只见远处几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一闪而过,带着兽类的锋锐,很是诡异。 莫非是狼群?张槐子这下可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砰直乱跳。他可从没听说过家乡附近的山上有狼群存在啊!不过最近奇怪事发生多了,张槐子倒真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了。 窸窸窣窣声响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消停,远处渐渐有幽然的鬼火闪现,像是某种仪式的结界,和下方的村子迁徙形成鲜明的阴阳对比。 张槐子一边犹疑一边担心受怕着,他半点儿也动不了,仿佛被人定了身。他使劲想要伸出手摸摸脖子上挂着的玉貔貅,那是他第一次下墓时爷爷给他的,说能辟邪,防鬼上身,可惜他仍然浑身无力动不了身。 这hellip;hellip;难道不是狼群,是阴兵借道? 张槐子把他会念的咒都念过了,没啥大用,毕竟他不是干这行的。盗墓嘛,主要讲究手脚功夫好,几个咒语还是他交好的先生教他的。见自己无力回天,张槐子索性瘫软着,瞪着双眼等待接下来他自己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张槐子觉得简直有他半辈子那么长了,他猛地发现四肢渐渐回力,耳边居然出现了女人的温言软语。 这夜路走了多日,都过了秦岭,也不见那头龙的踪迹,看来真是要赶到辽东半岛了。rdquo;女人的音色清冷,捏的是吴侬软语,说出来有种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仅仅一听,张槐子的骨头便一酥。 今日莫非他张槐子就要折在这荒郊野岭的女鬼身上?一定是背井离乡的报应。他的后背早已被虚汗浸湿,仿佛大病一场回光返照。 小茉莉莫不是还想偷工减料?rdquo;女人的话音落后,顺其自然地接了个温润如玉的男声。 张槐子这下反应过来了,难道是人?过来解决蛟龙之事的?他顾不了几乎抵得上他大半家产的包袱,跌跌撞撞地奔出去,想要认一认,缓一缓他心中莫名的惊惧。 张槐子快速跨过层掩的草丛,乌云蔽月,树影幢幢之下,乃是千百只狐狸排成一线,老少皆有,颜色参差不齐,集体安静地翻山越岭。 队伍的后头,却是站了一对男女。男子的脸隐没在阴影中瞧不清楚,他身着暗色长衫,手中抱着一只黑狐,他的指节纤润修长,上头套着个水头极好的玉扳指,看起来有些年头。 张槐子又将目光移到女子身上,恰巧半遮月光的流云散开了些,些许亮光打在女子光滑白皙的侧脸上,他几乎倒吸一口气。 女子年龄不大,还是青涩的年纪,长得却是真正的绝色。哪怕她面色冷淡,依然挥之不去眼角自然而言流转的清媚之色,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若不是女子时而做出些大刀阔斧的怪异举动,张槐子几乎以为他见到仙人下凡了。 不过也没规定仙人一定要优雅,也许是他多想了说不定。这女人,长得跟画本子里描述似的,也不大好,半夜里撞到怪吓人的。 张槐子独自猜测着,不觉间两股战战,打起了哆嗦。 他想起了小时候村里老人所说的精怪上身还有保家仙的故事,所谓保家仙,多数是黄皮子狐狸清风烟魂等精怪灵体,一般不会轻易迁徙,如此浩荡的阵仗hellip;hellip;难道那条蛟龙真有大能,逼得保家仙也难以生存?怕是连墓地的厉鬼,都要再让三分。 张槐子瞧着,茫然间觉得恐惧已经离他远去,内心皆是对家乡土地的无奈焦虑。天人交战中,那对男女似乎瞥了他一眼,然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