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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长子,妻家势弱,心爱的妻子却是逸文的大姨子,足以保他性命。 如此一来,长子纵然不能继位,只要他留下遗旨,想来分封一地,一生富贵当是无忧的。就算是下了黄泉,他也对得起老妻了。 这样想着,自觉考虑得十分周全,近来越发觉少的庆文帝慢慢地睡着了。 对那群庶出的儿子,他是一点也没想起来,仿佛都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似的。 大太监章愉的徒弟打个手势,命捶腿的小宫女下去,亲自守着庆文帝,眼也不眨。 床榻旁边的三足镂空螭兽香炉中点了上好的熏香,轻烟袅袅,静气凝神。 整个宫殿里太监宫女加起来足有几十人,却硬是营造出一种只有皇帝一人的寂静环境。 庆文帝一片慈父心肠,他的两个儿子却一点也不领情。 梁栋得知消息后,虽然嘴角还是翘着,折扇还在摇着,但眼里的笑意一丝也无,浓密的眉头压了下来,衬得眉骨锋利,眼神冰寒,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与往日里那多情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径庭,要是庆文帝见了怕是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神。 幕僚们对大皇子脸色的变化无动于衷,显然是早已知情。 庆文帝这一番安排,着实是出人意料。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梁太宗心目中的储君人选,上面一水儿的能干哥哥,平时总是被忽略,性格里就难免带着一股软弱,哪怕是当了皇帝也没能改过来。 这种直接给重臣下旨赐婚的事,陛下可从未做过啊。一个摇着羽扇的中年幕僚拧着眉说。 平时也有大臣为了体面,和亲家商量好了,请庆文帝下旨赐婚,这和庆文帝直接赐婚可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前者是体恤大臣,后者完全就是命令大臣了。 一个青衣幕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是个年轻人,连胡须都还没开始蓄,却已经站在一群年龄大得足以称他长辈的人中间,并侃侃而谈了。 我看,陛下这是开始急了。急着干什么呢急着为下一代皇帝铺路了。 青衣幕僚信心满满地道:事出反常必为妖,一个平庸了一辈子的人,没道理临了老了反而开始强硬了。 要是庆文帝有了和靖安侯结为秦晋之好的念头,宣靖安侯进宫商量商量,宫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既然事前没有消息传来,这说明皇帝的决心相当坚定,提前封锁了消息,他在委婉地向世人传达一个立储的信号。 梁栋看了这幕僚一眼,眉毛耸动了一下,有些不满他这样说庆文帝,但终究沉着脸,没说什么。 这二愣子一无所觉,说得轻巧,这只能说明他的决心很坚定,无可更改,而且,以陛下往日多谋而少动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必定有了一定的计划。 一个足以叫他看好的继承人君临天下的计划。 这个计划必定能让那些反对者说不出话来。青衣幕僚一顿,神色有些犹豫。 该是怎样的计划,才能让所有的反对者闭嘴呢 青云有话不妨直说,咱们共事这么多年,难道今日倒还见外吗梁栋笑着打趣,一句咱们拉近了所有人的距离。 是啊,这么多年了,不是一条船的,也走不到今天。 殿下这话说的倒是叫青云惭愧了。年轻人拱了拱手,很是无赖的样子,却又叫人觉得亲近,不见外。 他垂下头,旁人看不清楚的眼珠子转得飞快,意味深长地道:陛下去年才过了五十岁的圣寿,为什么这么急呢 封锁消息,态度强硬,这可不是庆文帝以往的作风。 这一位,可就是连弱削佛教这等利国利民、扬名立威的大事,都能给办得慢吞吞的,四方扯皮,没个准头。 要不是人家法华寺带头,主动向朝廷低头,这结果如何还很难说呢。 说到这儿,梁栋总算明白了幕僚的意思,他是怀疑皇帝寿命不永了。 但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不忠不孝,是砍头的大罪,只能意会,难怪一向嘴快的青云支支吾吾的。 梁栋仔细回想庆文帝的近况,没觉出什么异样来,慢慢地道:父皇龙体安康,一如既往。 可惜,真可惜。 太医院就在皇宫中,而后宫被皇后把持得跟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梁逸文收到圣旨后,脸拉得老长。 爱慕的女子就要嫁人了,新郎官却不是自己,而是老大那花心大萝卜。 不开心归不开心,有皇后的开解,梁逸文还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 法华寺,方丈室。 庆文帝的大太监章愉脸上带笑,神情谦卑而恭敬。他只作一身商人打扮,面白无须,脸上的皱纹一览无遗。 谢安歌看着手中的圣旨,神色阴晴不定,陛下这是何意既送了圣旨来,又不许贫僧看 那圣旨的轴柄以玉制成,材料更是讲究,乃是冰火蚕丝织成的锦缎,又用药材做了特殊处理,以至于水火不侵。这圣旨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谢安歌手中拿的,不看里子看面子,也可知道这是最高等级的。 章愉笑眯眯的,并不为谢安歌的脸色所动。 大师,虽说您是出家人,但身上毕竟流的是真龙血脉。大行皇帝一去,您就是陛下最亲近的人,陛下怕坏了您的修行,故而不曾亲近,但心中都是记挂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