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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文远喝酒上脸,一杯下肚脸就红了,很容易骗过不熟悉的人,但是经常混饭局的不会上当,他今晚被灌了不少酒,这会儿衣服扣子还好好的扣着,人也没有东倒西歪,背脊挺的挺直,就是头低了下去,眼皮也合着,气息浑浊。 邱涛把酒杯扣在桌上,老刘,我说的没错吧?文远的酒量没你好,我们这些人里头,你最厉害。 刘局哈哈大笑,说小邱你是不知道,十几年前小聂年轻气盛,眼睛长头顶了,一人能gān趴下一桌,包括我,说完就倒椅子上了。 邱涛喊了声,老刘? 刘局打起呼噜,肥胖的身子起伏很大。 邱涛看一眼桌上的其他人,他开门出去,叫走廊的人进来,把各自的主子扶回去。 不一会儿,包间里就剩下聂文远一人。 邱涛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个鱼泡吃,他的声音模糊,音量很低,近似是在自言自语,文远,你的人呢?全被你支哪儿去了? 聂文远说,水。 邱涛给他递过去水杯,怎么样?要是想吐,我就扶你去卫生间。 聂文远摇头,他说话时嘴里全是酒气,都走了? 是啊,那几个人拉上我们组了个饭局,喝的都没法走出去,老刘被扶走的时候人已经醉死了,今晚回去肯定要跪搓衣板,他家的母老虎是不会放过他的。 邱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擦擦嘴,就把帕子往桌上一丢,还是我俩好,家里没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有一年我们一人被塞了个女的,上头的人看着,我们没法子,就把女的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早上我见到你,问你晚上过的怎么样,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聂文远开口,地板睡的浑身疼,凉水冲多了,拉肚子。 邱涛笑起来,边笑边摇头,我就说你傻,逢场作戏都不会,当时我真的以为你会摊上事儿,往严重的地方想就是他们不带你玩儿了,让你从哪儿来滚哪儿去,没想到你什么事也没有。 他按了按眉心,你能走到今天,还能在官场里混着,跟每个人都维持着过得去的关系,没有和谁正面jiāo锋,是老天爷的眷顾,但是人不能永远那么走运,文远,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你我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为人处事不能一成不变。 聂文远淡淡的说,变了就一定好? 不一定,但是在原地踏步,只能被后面的人追上来,踩在脚底下,永无翻身之日。 邱涛说,你知道的,如今的局势已经变了,时代也变了,我们这些年混出了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能摔回原地,只能顺应着这种改变往上爬,没得选择。 聂文远说,我做人做事,都有一个原则,变不了。 邱涛打了个酒嗝,他站起来撑住桌子说,不说了,再说就没意思了,我送你回去吧。 聂文远拒绝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坐会儿就行。 邱涛喘口气,儒雅的脸上浮现一抹醉态,我陪你坐会儿。 他拿出包烟,来一根? 聂文远点头。 邱涛把烟塞聂文远嘴里,凑过去给他点着,上次这么在一起抽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两年前?还是五年前? 聂文远仰头靠着椅背,嘴边叼着烟,记不清了。 邱涛眯着眼睛抽一口烟说,我也记不清了,以前的事太远,不真实了都。 他瞥一眼身旁的兄弟,文远,你永远都是这样,甭管喝多少酒都还这么平静,没láng狈过,更没耍过酒疯,显得跟你同桌的我们都很糟糕,跟酒鬼似的,有的人都不愿意跟你喝酒。 聂文远吸口烟,不置可否。 邱涛笑了笑,我早些年挺好奇的,现在更好奇了,不知道有没有哪个人,哪个事能让你方寸大乱,脱掉一身老学究的外皮? 你不知道,有时候你那个淡定,冷静,不慌不忙,对什么都可有可无的样子,看着让人来气。 聂文远说,我就是一普通人。 邱涛吐出一个烟圈,普通这个词的意思大了去了,普通就意味着有弱点,有致命伤,会冲动,会犯蠢,很危险的。 聂文远闻言,侧头看过去。 邱涛被看的没任何不自在,叹息着说,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就想啊,再过个十年就退出这个圈子,去乡下挖个菜地种种菜,养养jī鸭,在那里安享晚年。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qíng被烟雾遮盖,语气里是追逐权势名利的疲惫,也厌了阿谀奉承,提心吊胆,想吃上粗茶淡饭的意味就跟真的一样。 聂文远说,安享晚年? 是啊,你也那么希望吧?到时候就不管谁下台,谁上台了。 邱涛拍拍他的肩膀,文远,我把你当兄弟,以前是,以后也是,这句话不会变。 聂文远的面上有烟雾缭绕,他端坐着,将一小撮烟灰弹在桌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食指微曲了起来,轻点了两下。 那是一个极其漫不经心的动作,bào露出他此时的心不在焉,也同时表现出对邱涛那句话的态度。 邱涛把大衣拿了搭在胳膊上说,我先走了。 他到包间门口,手握住门把手时说,对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上你的小外甥一起吃顿饭,我对那个小朋友挺有兴趣的,要是你肯撒手不管,我可以替你管一管,看他能不能成可造之材,毕竟他很年轻,路还长,机会多的是。 聂文远把烟掐灭了丢酒杯里面,他松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气息不再平稳。 几个瞬息过后,聂文远拿出手机打电话,他单手撑住额头,在电话想通后呼吸已经恢复如常,喂,老爷子,是我,聂文远,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客套话翻来覆去的说,聂文远口gān舌燥,他的酒气上涌,胃里有些翻滚,后心渗出了一层薄汗,顿了顿就拨出最想拨的号码。 电话响一声就接通了,聂文远听着那头的声音,聂文远,你喝酒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懒懒的,很有磁xing,嗯。 喜欢小青年喊自己的名字,每次听,心里都很温暖,像一阵风拂过。 那是一种改变,是新的开始。 聂文远扣扣桌面,他本是程家人,是聂家出于愧疚将他收养,他跟小青年过去虽然口头上称呼外甥舅舅,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不关心,无所谓,往后会有。 huáng单在胡同里接电话,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四周,声音压的很低,其他人都走了吗? 聂文远说,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 huáng单听出男人挺可怜,也挺孤单的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不能去接你。 聂文远按了一下太阳xué,我知道,小于,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很让我意外。 huáng单听着男人的呼吸,很近,他的耳朵烫烫的,我姐的事有结果了吗? 聂文远只说,车停在窑厂外面。 他喊小外甥的名字,小于,你听话,别出来了,就在那里等着,我处理完事去接你。 huáng单答应了。 尽管他很想跟聂文远一起去,但他知道那样很不安全,他不能成为一个麻烦。 况且他单方面再想去,聂文远不同意也没辙。 huáng单心里清楚,聂文远既然说来接他,肯定是能够确保安全,他不担心那拨人的事,现在就在想,陈小柔是不是去私会王明,如果是,他之前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 马大伯的喊声传来,huáng单收拢了思绪进屋,继续陪他唠嗑。 十一点多,马大伯的屋里熄了灯,huáng单没跟他睡,自个在胡同里来回走动,隔会儿就拿出手放到嘴边哈哈气。 陆先生,你能告诉我,陈小柔去见的是谁吗? 系统,huáng宿主,这是你的任务。 huáng单在原地蹦跳,身上暖和了些,我知道不劳而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就是心里有点不安。 系统,耐心是成功的必备条件之一。 huáng单, 他明白现在要等,可是等的时间很难熬,所以就会被本能牵制着,想拥有一个捷径。 陆先生的原则xing很qiáng,雷打不动,他也不是会讨好人的xing子,嘴皮子一点都不利索,只能得到一句至理名言,也在意料之中。